当李崇裕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小吃街时,他才意识到上了阮绘露的当。
“我保证,绝对不超过餐标,并且给你吃到扶墙走。”
李崇裕淡淡瞥过旁边的炸串:“这卫生环境,地沟油、工业辣椒……确定不是花钱买垃圾吃?”
“难道不应该是童年回忆吗?”阮绘露诧异,“以前放学最爱来买路边摊了,零花钱不够,要攒好久。”
“你意思是,你的童年就已经被垃圾食品荼毒了?”
“不许说这是垃圾食品!”她小声嘀咕,“明明是你没有童年。”
李崇裕决心不让路边摊犯他的戒,依旧傲慢地品评:“那我可太庆幸了。”
阮绘露本已停在一个卖钵仔糕的小摊前,闻此回头瞪他一眼:“有本事你饿了也别吃!”
“不吃就不吃。”他好整以暇抱臂,往后退了些许,看着阮绘露挤进人群里,那头羊毛卷毛茸茸的,莫名让人想到泰迪犬。
被称为邪恶摇粒绒的小东西,个头不大,长得可爱,但是凶得很有态度。
别说,还真挺像的。
他为自己促狭的想法感到抱歉,不多时,毛茸茸的阮绘露又凑回跟前,圆溜溜的杏眼扑闪扑闪地,像小狗摇尾巴。
“怎么?”李崇裕忍着笑意,淡漠启口。
“给你买的,还是别饿着了。”她满脸堆笑,递上一堆塑料袋。
“说真话。”
“……买多了。”
李崇裕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她那几个油亮的袋子,阮绘露如释重负,但肚子又惦记着下一个小吃摊,意图明显又尚存客气地商量:“那边有鸡蛋仔,你吃不吃?”
“吃不下给我。”
“……哦。”摇粒绒又这么回到人群里,只是这次面上的神情不再雀跃,反而有些疑惑,好像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表演会被拆穿。
明明是求人,笑得还那么不诚恳,你不被看穿才有鬼。
闲来无事,他开始端详阮绘露剩下的垃圾食品,才发现琳琅满目的小吃几乎没有动过,而且没有油炸食品,也没有过分添加的调味料,充分考虑了他刚刚的提议。
他看了很久,直到唇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很快销霁于人间烟火里。
阮绘露二度打猎回来时,看见李崇裕在打电话。西服外套搭在他肘窝里,藏青色衬衫衬得他愈发冷峻,这身装束、这张面孔,理应出现在任何商务论坛或是投融资对接会上,而不是站在路边啃梅干菜饼。
眼前的情景不可不说古怪,可她偏偏不忍打扰,直到李崇裕电话打完了,自然而然地伸手来接她手中的小包装袋:“买完了?”
“嗯,买完了。”阮绘露忽然有些想笑,不是笑李崇裕,而是笑他自恃的高贵。
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李总就能与他眼中的垃圾食品和谐共处,驯化速度远超她想象。看着男人眉眼间不曾消弭的清冷,她忽生玩兴,语气十足天真地凑近问:“李总,垃圾食品好吃吗?”
原来在这等着他。
一时间以为是阮绘露精心挑选、怕他挨饿送来的小吃也不香了,李崇裕脸一下垮下去,拿剩的半个梅干菜饼堵住她的嘴:“自己尝。”
阮绘露三两下挣脱开,脸涨得通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我一直没礼貌,你今天才知道?”
“可是、可是……”她支吾半天,看着梅干菜饼上的牙印,“可是这次是尤其的没礼貌!”
间接接吻诶!这个单细胞生物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李崇裕看她咬着唇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慢慢回神来,猜到她发作的原因,决定以牙还牙:“阮绘露,你把吃剩的东西给我,我可没有半分嫌弃。”
“那又不是真的吃剩——”
“可我不知道。”他笑得斯文,话却无赖至极,“我以为我们已经这么熟了。”
这是阮绘露第一次看到他笑,从前隐约捕捉的、转瞬即逝的笑意,此刻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李崇裕的脸上。
一想到她正在酝酿着一场告别,这个笑便弥足珍贵,竟勾起些不舍来。
卡壳几秒后,她疯狂晃了晃脑袋,重启死机的大脑。一定是最近跟李崇裕待的时间过长了,惯性太重,一时间改不过来。
阮绘露将手里的小零食一股脑塞到李崇裕怀中,管他什么油沾上高级面料难得清洗,她要时刻跟这人划清界限:“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