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大姐站在茶坊门前喊着,“饭做好了,能吃饭了!”
梁淮青转身应了声,他边往门前走,边伸手去拉许听榆的手,“下来,去吃饭。”
许听榆本来是不困的,但被他抱了这么一会是真的开始犯困,他打着哈欠摇了摇头,把被他往下扯的手甩开,更紧的往前抱着。
梁淮青拉了几次他都是这么硬赖着,不愿意下来,门前门后都有人站着,他也不好在这硬拉,只能抱着他去饭堂。
饭堂和炒茶坊就隔了十几米,走几步就能到,许听榆被抱出炒茶坊门口时,眼睛正好看着那两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大爷。
他把脸皱起来,眼睛瞪着的溜圆,以为自己做出的表情很凶很凶。
但赵师傅看到半点没看出他在瞪人,只觉得他这么大点还会护上人了,拿手点指着他,说:“嘿,你这小子!”
“叔,不去吃饭呐?”孙延扯过门前洗脸架上搭着的湿毛巾,抹着脸问。
刘师傅白眼瞅着明明和他一个地方出来,却整天没点骨气站在他们这边,只敢装模作样在梁淮青面前做个软蛋的孙延。
他来回抱着膝盖晃荡着,口气对着他也没好过,说:“去啥去啊,整天气都让气饱了!我在桐家湾炒了十几年茶,就没见过这么瞎折腾的,你就看着吧,他这么搞下去,不说卖不卖得出去,茶园是迟早得散伙!”
孙延虽然之前嘴上不说,心里和他们的想法却也差不了多少,但一经梁淮青那连贯的几下示范动作,他这次没再和他们观点一致。
他把毛巾搭在肩头,想了想说:“叔,既然老板请他来教咱们,就证明他手艺差不到哪去,咱们几个是在这打工,他好歹也是新到的管理,也没拿架子压过咱们,这半个月除了让咱们把手艺学精,平时那不是都该干啥干啥,大家每天还都拿着老板的钱,该配合配合,再说,梁老太那茶园当初卖的啥样咱们都知道,刚才他在那示范半天,都能看到他水平不低。”
刘师傅听了一瞪眼,整个屁股都快从凳面上起来,“要我说你们年轻人这一辈就根本不成器,那几个花架子就给你唬住了?什么水平低不低高不高的,他除了把那几个动作练得像唱大戏一样,你哪只眼看到他水平跟咱们一样!咱们那时候整天手在200度的铁锅里炒搓,手上练得疱起了一层又一层,烂的晚上回去水都不能碰,那才叫真本事!”
“做人得有点骨气,那老板让你干啥你就真干啥了?真要为老板着想,咱们就得趁早让他看明白,干茶叶这行没有真本事就得赶紧卷铺盖走人,别来败坏了行业名声!”
赵师傅拿手点着在一边附和,“是这个理儿,你们年轻人看东西不能光看表面,他是梁老太孙子,那茶园和他有什么关系?在家指不定有多宝贝,想着梁老太死了,就能打着她的名义往这充大头?我看他这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把火指不定哪天就烧到他自己身上了!”
孙延倒没这两个老师傅那么义愤填膺,自认手艺高超就有着该维护整个行业的责任,尽管他和这两个老师傅之前都是炒的普通绿叶茶,手也整天在铁锅里烫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入这行较晚,21岁开始练到现在不过三年。
比起他之前在老家茶坊拜师学艺,整条手臂每天都被师父用柳条抽打着纠正动作,梁淮青虽然要求较严,但从不动手,至于炒制问题,新茶改用新方法,与时俱进,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他这手艺免费教,只要学会了,一旦这茶炒出来真像当年梁老太那茶园一样受欢迎,那他这辈子走哪都不至于赚不到糊口的钱。
孙延说不动这俩接受不了新方式的人,他也不说了,自己搭着毛巾去了饭堂。
做饭大姐见梁淮青抱着许听榆进来,她走去土灶边,掀开铝锅盖,拿手扇开扑脸的热气,笑着说:“孩子困了?”
梁淮青嗯了声,昨天他回去的晚,许听榆吃完饭后他就给洗洗抱到床上,让他先去睡觉,谁知道他背着身子刚出去,许听榆又下床踩着棉鞋把他之前经过街巷随手买的图画书给翻了出去。
字是认不了几个,躺在被窝里光看图去了,看到十点多他进屋才给拿下来,早上他又起得早,许听榆跟着他一块出来跑到现在,他不困谁困。
梁淮青知道,这会把他抱到桌边,也不管他跟个扑凌蛾子扑腾着还不乐意下来,弯腰低着脖子就扒开了他紧紧勒着的双手,给放到了凳子上。
做饭大姐端着盛好的菜放在桌上,忍不住笑话,“哎哟,这么黏人啊,吃饭了还不想从哥哥身上下来。”
她可稀罕地拿手捏了把许听榆被养得已然圆润的脸颊,看着他被笑话以后很不好意思的往着梁淮青怀里躲着笑。
做饭大姐掏了下兜,摸到昨个给她孙子买得还剩的棒棒糖,刚想塞他手里,又扭脸去问拿碗回来的梁淮青,“孩子能吃吧?”
许听榆两眼铮亮地盯着眼前的糖,不等梁淮青回答,自己先抢着哼了一声,表示他能吃。
梁淮青瞥了眼已经把两只手掌捧在胸前,坐等着做饭大姐把糖放进他手心的许听榆,没立即回答,他左手往他嘴边伸,不用再掀开他的嘴皮看,许听榆就自发抬起头龇出了他总不好意思露的牙。
梁淮青看他之前掉的牙齿长出一大半,也快长齐了,他没再像前两次别人给糖都不让他吃,点了下头,说:“可以吃。”
许听榆立刻欣喜地攥着大姐递过来的糖,像模像样的学着图画书里画的那样,把双手合十交握着朝她拜了两下表示感谢,他低下头打开掌心,还没从下边把棒棒糖的糖纸扒开,棍子就被梁淮青抽了过去。
虽然他之前是说过以后想要什么和他说,但这半个月许听榆要的糖糕脆米饼,家里放了一堆,把他吃得一到饭点不是抠着手指磨磨唧唧扒几口饭捂住肚子表示他肚子疼,就是干脆往被窝里一躺不肯吃了。
梁淮青无视许听榆扑过来拽缠着他胳膊索要无果后,就不停拿手指去抠扒着他握住糖的手,转而把盛满热米饭的小碗放在他面前,“吃饭,吃完了再给你。”
做饭大姐被许听榆那忽然拜得一下,逗得往他头顶摸了两把,小声问:“那俩老顽固还不肯好好学呢?”
“不行你就跟老板反应去,这整天白白赚着工钱,啥都不干就让他们跟着学都不肯认真学,真当自己多能耐了,这茶园又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你也真是好脾气,要我就站那跟他们吵去,大不了大家伙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的手艺高!”
现在人手不够用,梁淮青整天除了日常管理茶园养护,查看茶叶生长情况,培训指导之外,还真没这份闲心,在这点小事上跟他们费精力吵。
况且他本身对炒茶除了厌恶之外,毫无感情,那俩老师傅再骂无非是骂他手艺不精,半点触及不到他的情绪,他完全是当作了耳旁风。
但既然他和张凡凯说好了第一周有万元以上利润分股,那最起码他得保证开采后能尽快炒制出第一批上市场的量。
通过这阵子在茶园观察那两老师傅接触新事物的工作态度,已经定型的炒制手法,他不再觉得非要四个人全部炒制同一品级的毛尖。
梁淮青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说:“先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