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卖了,剩下的结款赔偿,明天就能全部结完。
退学和去Y市的事,也迟早得和许听榆说。
但Y市,一个连他都陌生,从没去过的城市,梁淮青不知道要让许听榆跟着他,颠沛流离多久,才能重新回到学校。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正儿八经,显得这是件天大的事,让许听榆对离开感到害怕。
梁淮青用勺子不停翻搅着碗里的米粥,尽量找着合适的措辞,稀松平常说:“许听榆,跟我去Y市好不好,学校暂时不上了。”
许听榆咀嚼着粥里煮烂的花生,听见他主动说要带他走,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着头。
但他张了张嘴,迟迟等不到梁淮青的下一勺粥,才看到他只是在说,视线却一直盯着碗里的勺子,没有抬头看。
他不懂什么是,因为没有给他安稳的生活,而觉得心有亏欠。
但能感觉到,他在担心看到任何一个不符合预期的结果,产生的片刻回避。
“以后……”
梁淮青压着眉毛,不太自然的刚开了个头,脸颊就被猛地捧了起来。
他略显错愕,看着快贴到他眼前的许听榆。
许听榆两手用力扶着他的两边脸颊,鼓皱着脸,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摆了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把指腹点在他的眉心,告诉他,不能皱眉。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松开了放在他脸侧的手,用手掌拍了拍胸脯,坚定的比划着:“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梁淮青被他分外严肃的表情,逗得唇边淡笑了一下,他眉头还没松开,就见他直接扑抱了上来。
他急忙拿开差点被打翻的碗,放到桌上。
许听榆已然踮跳了两下脚,全力抱着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笑着再次点点头。
梁淮青侧目看了眼许听榆的后脑勺,感受着颈间漫上的暖意,他慢慢用双手,将许听榆紧紧圈抱进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肩边,闭上了眼。
以后,一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去的是大地方,不是小地方,快都带着,外边干啥不要钱。”
樊奶奶腌了满满两个袋子的咸鱼咸鸭,站在火车站前,使劲往梁淮青那边塞着,说:“你刚去不得省省,现成的不带,还非得去到再买?!”
“说得是这个理儿,听说隔外边喝口水都得花钱。”
葛大爷拿扁担挑着两只活鸡,两箱牛奶,说:“这都是我上街买的,实实在在的家养鸡,自产牛奶,你也都给带上,不是啥值大钱的东西,也够你到时候在租的房子里,炖几顿汤喝。”
“真不用。”
梁淮青说了不让送,他们非得来,来了还在这跟他推了快有十分钟。
眼看着都快到了发车点,他也懒得再来回说了,把大包往肩上背了背,牵着许听榆的手,往他俩那边摆了下,头也不回的进了火车站。
“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哎!你这人!”
“淮青啊!”
樊奶奶和葛大爷急忙喊着,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进站口,都唉声叹气的把东西往回背。
葛大爷回去的路上,直说着他这几年受了梁淮青多少照顾,临到他出事,却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听得樊奶奶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想着她那茶园,本来就不是梁淮青的责任,他还是把茶树按三年茶龄算满来赔偿,到头来,一只鱼都不肯要她的。
樊奶奶把两个袋子都放到小瓦房的门前,刚背身用袖口擦着眼泪。
邵洋看着不远处被火烧过的茶园,不确定的问:“梁淮青的茶园在这吗,他在哪?”
“走喽,走喽,去Y市了。”她哀叹着,说:“五点的火车,刚坐上车走。”
“都赔了?”颜文予坐在办公桌前,听完他的复述,还挺惊讶的放下钢笔,说:“没跑?”
“都赔了,没跑。”邵洋站在桌前,说:“不仅没跑,每天还按时去茶园,一直待到把所有的赔款都按最大损失付完,他才走。”
按照他打听来的,淮城茶农的话来说,赔了个底朝天,这么多年等于白干。
现在他估计梁淮青就算是来了,兜里的钱加一起,都付不起他们茶庄的一年租金。
邵洋想着颜文予这会听了,总该打消邀请他入驻的念头了。
谁知道颜文予反而高兴地笑了出来,他躺靠进老板椅,手掌连拍了好几下扶手,说:“有骨气!我果然是没看错人。”
“只要人来了Y市就好找了。”
他心里盘算了一会,看着邵洋说:“你让茶城的商铺都留意着,他一来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