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动了动唇好像要说话,白十一也正等着他要说什么,但最后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白十一有些失望地垂眼,手腕后抬,从他手中离开,“算了。”
他说:“我确实算不得好人,你这么想我也无可厚非。”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于是下一句就没过脑子:“此行一路辛苦,长歌大人要是想回皇城随时可以回去,我又拦不得大人。”
休长歌顿了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把刚刚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你又何必这么想我?难道我是一个不辨是非只贪图享乐的人吗?”
“还是说,”休长歌抿了一下唇,“你后悔了?”
后悔从皇城里劫出来一个累赘,把顽石当明珠捧了许久。
“……”白十一忍了半晌,终是没忍住,反口呛了回去:“到底是谁后悔了?”
“……”休长歌看了他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好。”
话音一落,他转开视线,抬脚便想走。
但他最终也没来得及完成转身、抬脚的一连串动作,反应过来的白十一已经率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休长歌看也没看:“放手。”
“我错了。”
“……”
三个字让休长歌偃旗息鼓。
白十一见他没动,又上另一只手,把他扳回来:“我错了,别生气,是我话说得不对。”
休长歌没去看他,撇开视线,面无表情地僵地一张脸。
难得见他生气,倒也稀罕。
白十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凑过去:“原谅我吧。”
休长歌将脸撇得更开了:“我没生气。”
“嗯。”
“也不会后悔。”
“嗯。”
“我话说得也不对。”
“嗯。”
“……”
休长歌没再说话了,但把视线转了回来。
白十一一张脸在他眼前放大,几乎充斥着他的视线,那双黝黑的眸如同镜子一般明亮。
我喜欢他的眼睛。
休长歌想。
对视间唯有月光流动,白十一垂下眼,视线落在离得极近的一张唇上,月色下并不如话本中描写的一样红润,但也足够让他有片刻失神。
然后他失着失着神,脸就凑了上去,距离越来越近——
“落花时!”
宋逍踩着他存在感极强的靴子‘噔噔噔’地走了进来:“你怎么样了!”
白十一:“……”
宋逍一进来就看见白十一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一时无措,抬手挡住了脸:“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吓人?我想杀人。
白十一慢悠悠把视线收了回去,退后一步,脸色阴沉地绕开二人出了门。
宋逍茫然目送他的背影:“谁又惹他了?”
休长歌失笑,过后把自己空了的指尖在衣袖上搓了两下,重新抬起头唤道:“二少爷。”
“嗯,”宋逍回过神应了一声,然后问他:“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吧?”
宋逍一进门便背光站着,大半张脸都笼在黑色的阴影里,只能从极具个人特色的穿着判断出这是二少爷。
休长歌点头,“好多了,叨扰良久,还没多谢二少爷。”
“客气。”宋逍余光瞥见一眼尸体,才想起来正事:“对,那谁,游折风喊你。”
“喊我?”
“没错。”
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怪异蔓延,休长歌将它归功于黑夜的诡谲,于是他点头,留下一句“那好吧”后向宋逍颔首出了门。
两间厢房说是隔壁,但其实两扇门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出门后大概还要在门前的走廊上前行几步才能走到另一间厢房的门口。
门边许多人围着,都在朝门里看,零星几个躲远了些,绕到走廊的柱子后藏着,看见休长歌,叫了一声“落公子”。
休长歌在走到一半时顿住了脚步,然后目光穿过一群小厮,看见了蹲在地上被灯笼照亮半张脸的宋逍,所有心生的怪异在那一刻豁然开明——
他骤然回身,走过来没几步,跑回去自然也没几步,但也就是这个转身再回身的瞬间,厢房里的尸体已然消失无踪。
休长歌扶着门框僵在门口,看向空空如也的地面,寒意一直从脚心升起。
“……”
……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