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过几场雨后,天气便冷了下来,冬日寒风呼啸,晴天也是有些冻人的。
李敬昔正裹着大氅坐在椅子上看后院里的二人练刀。
“双手持握,下刀时要腰腹绷紧......”谢之翎伸手调整了一下玉问泉持刀的姿势。
这刀又大又沉,练了半个时辰,玉问泉的手已经有些麻了。
手又一次被抬高,她实在没了力气,还未来得及说话,双手便塌了下来,眼看着刀就要砸到脚上,李敬昔的喊声话音未落,刀便被谢之翎一把拎了起来。
“泉儿啊,我们不学这个了好不好?”李敬昔忍不住起身劝道。
玉问泉甩了甩酸痛的双手,咬牙道:“我得学......”
谢之翎在一旁看着不说话,他知晓这是玉问泉的心病,当初眼睁睁看着父母在刑场被砍头,心中的仇恨是一定要宣泄出去的,不然永远不会释怀。
自梁途说了让玉问泉当刽子手后,她已有好几夜未睡好了,入梦便是父母落地的人头,还有雨夜乱葬岗的恐怖场景。
好在每每夜间惊醒都有谢之翎守在身侧,他担忧的眼神与有力的手臂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李敬昔抬头去看谢之翎,想让他帮着劝劝,他却是一副“夫人说了算”的模样,李敬昔只好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
谢之翎正在给玉问泉检查手臂是否受伤。
李敬昔呷了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身侧伺候的一饼:“老爷与夫人成婚这么久,房中可有传出消息?”
一饼默默与另一侧的三饼对了个眼神——完了,老爷和夫人还未圆房呢......
茶杯放在小桌上,发出碰撞声,似是在催促一饼回话。
“并未传出消息。”一饼硬着头皮道。
李敬昔“啧”了一声,眉头也微微蹙起,又道:“我家泉儿身子定是没问题的......莫不是那小子......”说着,他抬眼看向正认真教玉问泉用刀的谢之翎。
三饼抿了抿嘴——这可不兴误会啊......
她想了想,大着胆子开口道:“听闻如今京城中有许多贵人都不急着要孩子,说是想待夫妻二人感情更好再考虑此事......”
“哦?竟是如此?”李敬昔看了三饼一眼,脸上并无斥责,而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模样。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海内海外都有他的足迹,见识过的人与事太多太杂,接受能力自然较常人强上许多,眼下听三饼这么说,倒也觉得有理。
毕竟生孩子也是玉问泉遭罪,两人又确实是父母之命成亲,无甚感情基础,贸然要了孩子只怕会成往后的拖累......
李敬昔越想越觉得不要孩子是好事——不过对于谢之翎这个谢家独苗愿意配合玉问泉不要孩子这事,他还是有些讶然的,心中不由记下他这个好来。
谢之翎正想着要如何让玉问泉知晓腰部发力的要点,忽然感到一股慈祥和蔼的目光,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缓缓转头看过去,是李敬昔。
玉问泉见谢之翎停下,于是也停下了,她顺着谢之翎的目光看见了李敬昔脸上慈祥和蔼的表情,手臂上也是微微泛起了鸡皮疙瘩。
“外祖可是累了?”玉问泉放下刀走到李敬昔面前问。
“外祖不累,就是高兴,明日万青岩问斩,报了仇,你便也解脱了。”
听李敬昔这么说,玉问泉便点头道:“待我斩了万青岩,便随祖父一同去江南吧?”
“去江南?”李敬昔脸上满是惊喜道,“你要和离,然后随祖父去江南?”
“啊?”玉问泉呆住了,还是一旁的谢之翎先反应过来,忙道:“不和离!”
李敬昔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哦。”
玉问泉解释道:“万青岩倒了,京城势力重新清洗,谢之翎不方便参与其中,与其成为下一个万青岩,不若辞官四处游历,天地广阔,我还未去看过呢。”
李敬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微微仰起下巴道:“天地广阔,我可看得差不多了,不若你与他和离,外祖带你去看看这大千世界?”
谢之翎听了,急得想上前反驳,却被玉问泉拉住了手臂。
她嘴角含笑道:“外祖别吓他了,我与他两情相悦,是不会轻易放弃对方的。”
听玉问泉说“两情相悦”,谢之翎奇异地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圆眼竟有些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家夫人。
“两情相悦啊......”李敬昔道,“方才我听三饼说,京中有许多夫妻为了巩固感情,会晚些要孩子,说来你们成亲也有段时日了,眼下又‘两情相悦’,怎么还没有我外曾孙的消息?”
这话把玉问泉与谢之翎都说愣了,三饼在一旁捂住了脸——完了,夫人不会找我算账吧......
“外曾孙......”还是玉问泉先开口了,“外曾孙......应该......快了?”说着,她侧头看向谢之翎。
谢之翎收道她的目光暗示,迟滞地点头道:“对,快了......”
一饼与三饼默默抬头望天——真的......快了吗?
李敬昔眯起眼笑着起身,揽过玉问泉往院子外走。
谢之翎收了刀跟上去,见祖孙二人挨得近,他便只好不远不近地跟着,以防打扰二人。
李敬昔凑到玉问泉耳边道:“外祖方才是说笑的,外曾孙不急着要,待你们二人感情更深了再说。”
玉问泉回头看了谢之翎一眼,谢之翎眨巴眨巴眼睛,抿出两个小梨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