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麟川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坐在椅子上,已然是瞠目结舌。
乐之既然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说出了口,就什么顾及都没有了,他重新戴上那副高度的近视眼镜,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杀了那个乌尔多斯总统。”
这次他是正视着对方的眼神说的,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怯懦。
麟川定定地望着他的脸,看到平常那双迷茫懵懂的眼睛里,此时正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那是独属于乐之的深刻的仇恨。
这一刻,麟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心事重重,为什么他的脸上永远都没有笑容,自己还傻傻地把原因归咎在了后遗症上。
仔细一想,自己确实是傻得可以,当初斯派罗斯精心策划逃亡,自己也跟着一块响应行动,可是他们都忘了问乐之的意见,就这样把他带上了一条陌生的不归路。
现在想回去,也难了。
“所以你一直想放我自由,原来就是为了单独去面对这件事,不想让我牵扯在其中吗,乐乐?”
乐之回过神来,眼波的逐渐恢复了平静,答:“是的。”
一瞬间,麟川心中什么怨怼都没有了,这个人明明就是满心为自己考虑啊。
嘴一撇,他又有点想哭……幸好忍住了。
“可是,那个总统身边这么多保安和士兵,你要怎么接近他啊?”
乐之无谓道:“总有办法的,我会用致死的药剂一针扎到他的脖子,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这个想法在心里扎根了太多年,从艾米利乌斯将那些得以获得释放的伙伴射杀开始,它就已经在缓慢生长了。
“麟川,你会恐惧这样的我吗?”他还是想知道对方如何看待自己,“会觉得我残忍吗?”
麟川只是轻轻过去拥抱他,语气温柔:“不会。”
一个能在一夜之间救活整个医检所的人,怎么会残忍呢?
“乐乐,你不害怕吗?”
乐之闭着眼,伏在肩头苦笑:“我从来就不怕死啊,我怕的是折磨,是让我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曾经也痛恨过这个被人体实验摧残的身体,每日无休止的睡眠,瞬间耗尽的体能,都几度让自己的精神濒临崩溃。
后来,适应了也就麻木了。他就靠着心里滋长的恨意活着,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做实验上,只要想到有机会杀了那个人,心里又会充满能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麟川紧抱着人,不断道歉,“我要是当时多问你一句,一定不会强迫你离开的,我会和你一起留在实验室!”
乐之摇了摇头,轻拍着他的背安慰:“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自己的事。”
麟川连忙解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我没有啊,和你出来的这些天,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乐之放开他暖暖的怀抱,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认真地解释,“只是发现跟你待久了,会使我忘记仇恨,存在一点小小的矛盾心理罢了。”
他与麟川在无形中创造了太多共同回忆,以至于再想把对方从自己生命里剔除,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麟川却在某个时刻打定了主意:“总之,你真要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你想杀艾米利乌斯,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他又紧紧抱住这具脆弱的身体,感叹着命运对乐之的不公,在他们没有认识的日子里,这个易碎的人是怎么独自扛过那些黑暗日子的呢。
乐之想要拒绝都开不了这个口,他习惯有个仿生人陪伴在自己身边,他们是这个星系最奇怪也最亲密的组合。
……
晚间,两个人去楼上看望了近真。
近真当日下午已经转出了重症监护室,住进了普通病房,往后每天的生活和体检都会有专门的人照料着。
麟川见着他的手臂被滞留针扎出了大块淤青,死活不肯再让护士继续扎的场面,一时忍俊不禁。
没想到沉闷呆板的人,做起表情来这么丰富,居然还会跟护士讨价还价,还说要跟前来探望的两个客人先聊天。
这个针到底是有多疼,怎么连军人都受不了啊?
麟川觉得这人经过一次重伤脱险后,倒是多了几分活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像个一丝不苟的工作机器。
邡寻听闻病人不听话还想反抗,匆匆从办公室赶过来,让所有护士们先出去,自己亲自扎针。
“别动!”医生充满警告地瞪了一眼过去。
近真不敢动,被对方捏着手臂,结结实实挨了一针,然后开始漫长的输液过程。
除了月悬,大概也只有邡寻能治得了他。
“阿悬这两天忙,等下周才能来看你,工作上的事你少操心,我再三跟他强调了,不准你提前出院,我每天都会派人监视你,可别想着跑啊!”温柔的医生絮叨着,将被子垫在了那只输液的手下边。
近真不过是和麟川一样二十岁的年纪,少年人的脸皮薄,对这么直白的关心还不适应,羞赧到耳朵根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