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码事归一码事。
有时候就是太乱了,理不清,才会变得不开心。
你喜欢他,和他喜欢你,从来不是一回事,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说来好笑,湛宁一开始找林茹君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离开纪舟元也能活下去的路,不知什么时候起,却变成想通过这条路追上那人。当他自己意识到这点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又是一个阴天。
从早上起来开始,湛宁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他好几天没见朱小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要离开的预感越发强烈。
“阿宁。”纪舟元唤。
湛宁回过头,小元正轻轻地咬住他的手指。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湛宁拉长了音调,“真不巧,今天朱小姐没有在家。”
纪舟元捧场地笑出声,“我不是回来找她,我有事和你说。”
“这个还挺巧,我也有事和你说。”湛宁起身,坐到纪舟元身边。
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撑在沙发上的指尖也仅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偏就是那几厘米,走不过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等纪舟元开口,湛宁道:“朱小姐想让我离开这里,对不对?”
纪舟元愣住。
“王秘书都告诉我了,你夹在中间很为难,我不想让你为难。”湛宁一下一下抚摸着小元的毛,小狗崽发出舒适的哼唧声,“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机票也订好了,王秘书帮我联系了国外的学校——你之前就想把我送过去的吧?麻烦你这么久,真的很抱歉,我花过的钱之后会慢慢还给你的——我想把小元带走,但不太方便,所以就拜托你了。”
少年这番话说得平静而流畅,像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思考好了。
纪舟元万万没料到这番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以为我会这样说吗?”湛宁忽然抬起头,笑容更甚,“可是我啊,一点也不想走。”
被拒绝一次没关系,两次也没关系,到一百次,才是应该放弃的时候。
男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心中平静的湖面被扔下的石子激起涟漪,似笑非笑。
湛宁往后挪了挪,盘腿侧身而坐,正面对着纪舟元,眨巴眼睛:“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男人回避他的目光,嘴唇似乎颤动了一瞬,说:“机票的确订好了。”朱家催得急,订婚典礼在两个月之后。
“啊哈。”湛宁想听到的不是这个回答。他在等一句“不想走就留下吧,走的人可以是她”。
意料之中,但胸口还是抽痛了一下,身体有种被石头拽着向下坠的感觉。
“你不能送我走,你不能出尔反尔,”湛宁直直地看着纪舟元,“你不能……当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在灼热里看到的男人完全消失了,不见一丝踪影。
他本就知道那是妄想,只是没料到还有从妄想沦落为“空想”这一步。
更糟。
湛宁望着纪舟元,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因为我挑衅她么?我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再犯。”
“可你不能把我送走。”
湛宁想哭。鼻子连同眉骨这一片都在发酸,努力眨着眼睛,还是难受。
纪舟元却不肯看他。
“你以为我想留下是因为你么?”湛宁说,“你太自私了,我答应过茹君继续参与Fiona的拍摄,你却因为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要让我食言。你就是个混账!”
“你的礼貌呢?”纪舟元平静地道,“三年多,我教你的可不是这些。”
“你又不是我爸。”
男人突然变得万分冷漠,不管怎么软磨硬泡撒娇耍赖都不顶用。
“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服装表演系。”
好像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湛宁没有办法,不停抠着自己手腕处被小元挠出的伤疤,恳求道:“等我过完生日再走,可以吗?”
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
半年而已。
等纪舟元和朱小姐的婚事完全确定下来,他就能回来了。
他确信纪舟元会来接他,然后和他道歉。
他们又能回到之前那样。
只是很遗憾。
湛宁原本计划着,十八岁生日那天要给纪舟元一个超级无敌大惊喜。现在看来,他的十八岁生日或许会在异国他乡度过。
在他幻想中的那一天里,所有积攒的情感,爱也好,埋怨也好,都会在界限消失的那一刻喷涌而出。
他想了很多不同的方案,关于如何邀请,亦或者说是……礼物一般献上。
湛宁把小元的毛顺成要扎成小辫的一撮,不再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谓小别胜新婚,他不知道这招对纪舟元有没有效果。
两天后,湛宁听话地收拾好行李,被送去机场。
他期待纪舟元象征性地挽留他一次,但男人没有,只是给了他一张卡,卡里有很多钱。
湛宁耸耸肩,抿紧了嘴唇。
他看着机场的飞机起飞又落地,周围的人拖着行李箱走走停停。客机来来往往,副翼摆动,尾部在空中留下一条痕迹。
“您好,请问您是模特吗?”一个女孩大方地坐到湛宁身边,“我好像在杂志上见过您。”
“……不是,你认错人了。”湛宁压了压帽檐道。余光之中,那女孩似乎有些眼熟。
“噢噢,不好意思。”
“没关系。”
女孩笑眼弯弯地道:“你有女朋友吗,方不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呀?”
“不……”
湛宁正要拒绝,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琳,你在做什么?”
“嘿,莱纳德,你总算来了。”女孩挥手。“我等了你好久。”
湛宁转过身,竟是遇到了老熟人。
头等舱的票,去往法国。
湛宁低头给送他来机场的王秘书发送“已登机”的消息,并不觉得沮丧。
不是因为同伴,而是他知道纪舟元会接他回去,很快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