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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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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温遇顶着燥热的天气,贴着冰凉贴也要出来看的演唱会,谢闻颂也有些好奇。

他平时听歌听得少,演唱会上大家耳熟能详的歌他却一首也不会。

周围人都在大合唱的时候他在看温遇,她喝水也不忘记摇荧光棒的时候,他还在看她。

温遇唱着唱着眼泪流下来,见一旁的谢闻颂没什么反应,问他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他说他不会唱。

女孩被他逗笑,边擦眼泪边说他傻:“有些歌听的是氛围感,音乐是能传递很多语言不能表达的东西,不会唱也不影响感受。”

“正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我不信你没一点感觉。”

天色逐渐昏暗,谢闻颂看见台上的歌手卖力和台下互动,休息间隙聊起最近的生活,为大家献上祝福。然后紧接着继续下一首歌,明明都是他没听过的,心里却扬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

歌词飞速闪过一句“妈妈”,谢闻颂敏锐捕捉到,一直抬起的头忽然低了下去,周围的嘈杂声仿佛在一瞬间静音,纷纷折成纸飞机里,“咻”地一下从他耳边飞过去。

温遇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没注意谢闻颂已经默默拿出手机,点进和乔若琳的对话框,打下“妈妈”两个字。

后面其实还有三个字,只不过他没打出来,等对方看见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妈妈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说没有。

谢闻颂不会告诉妈妈昨晚自己偷偷搜了这首歌,戴着耳机听了一夜,还流了眼泪这种事。

他用一部分暑假的时间尝试着写了一段旋律,一颗很小很小的种子在内心发芽。

却没有养成一棵树。

兴趣和梦想是不一样的东西。

梦想和实际又是两个不一样的东西。

这也是他跟着祖父学到的道理。

……

谢闻颂在最后一次跟着祖父去医院时,那会儿他刚上高中,赶上一位叔叔来就诊。

他之所以对这个人有印象,一是因为他穿了很多的衣服,下身的裤子过分宽松;二是他主动和自己搭话,问他要不要吃雪饼,他手提包里还有几个。

谢闻颂摇头,注意到男人脸上朴实腼腆的笑,被他拒绝之后,他坐在铺平的病床上,神游似的望向窗外。

男人的家属还没来,谢闻颂想了想还是没立刻离开,坐在床对侧的椅子上,默默收起作业本。

对方也不在意他在场,将肥大的裤腿往上卷,露出过分肿大的关节。

谢闻颂注意到,默默在心里吃惊,出于最基本的礼貌,面上不显分毫。

男人看向他,一贯腼腆地笑:“小友,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谢闻颂摇头:“是我冒犯了。”

“这个叫什么瘤来着?我有点忘了。”男人叹了口气,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之前也来看过,不过那会儿瘤还不像现在这么大。”

“我之前,其实一直想和疾病和谐共处,也许它存在于我身上,我正常过我的生活,我们可以互不打扰。”

“可惜,我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谢闻颂默默听着他说完这些话,一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觉得此时不管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祖父带着几个医生走进来。

谢闻颂退到门外,却没急着走。

他听见祖父嘱咐病人关于手术前的一些注意事项,还问他的家里人什么时候到,对话中,谢闻颂才知道他长的是骨巨细胞瘤。

他对这些医学类的专有名词并不熟悉,只能通过查询百度才能了解概况。

手机屏幕暗了又灭,原来宽松裤腿下,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谢闻颂跟着祖父回家,在路上问明天他的手术会顺利吗。对方讶于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位病人,谢闻颂说他刚才要给自己零食来着,想起来就问一问。

谢怀崇先是沉默一会,然后说任何手术都可能存在风险,他们做的就是和死神在时间里抢人。

也就是,尽最大的努力。

谢闻颂还是没说话,想起自己在临离开前通过病房门上的方格玻璃看了眼里面的男人,他正在医护人员的操作下进行手术准备,蓝色的围帘拉起,他并没看见什么。

头顶灯光灼亮,他只是想起那句。

想和疾病共同相处,互不打扰。

谢闻颂没有忘记这件事,第二天等到祖父回来,上前问他病人的情况。

谢怀崇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抢救过来。

手术成功虽将他腿上的巨瘤取下,但由于骨肿瘤的体积和重量大,即使被成功切下,不过作为曾经身体中重要的一部分突然消失,病人全身的血液循环也迅速发生变化,心电监护的各种指标偏离正常值,大量输血全力抢救,奈何病情急剧恶化,最后也没能成功。

谢闻颂坐在沙发上,喉咙口仿佛也被什么堵住,面前的茶几上被祖父放下两个雪饼,包装袋隐隐约约折射坐在对面的他。

可现实就是。

即使你想和平共处,也未必会放过。

和想法存在太多不可预知的矛盾。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想起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那些甚至还不能成为梦想的想法,也许太过不成熟。

不得不承认,事与愿违,是一种常态。

人的成长总是靠瞬间的恍然顿悟而积攒起,谢闻颂在看到那两袋雪饼的时候是,在谢怀崇过世的时候也是。

全家都是在他去世后才知道,老爷子早在生前就已经签署同意书捐献遗体用于医学研究。

遵照他的愿望,这件事并没有得以扩散让外界洞悉,对外只正常公布谢怀崇离世这一消息,谢家在墓园立下他的坟冢,其实下面什么都没有。

而谢闻颂也只能来这里看他。

每一年,每一次。

因为这里是离思念最近的地方。

后来在他收拾东西发现曾经那张载着自己最初想法的乐谱,乐谱在之前被意外撕碎,被他匆忙收在高中学习的文件袋里。

那天他却有耐心地在书桌前重新拼好,用宽胶带覆在上面,一层透明的薄膜隔绝纸上所有残存的气息,仿佛要将他的过去也封存起来。

那对新事物的热潮终究是被时间悄悄磨灭,温遇曾经问他,家里的琴房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继续写自己喜欢的旋律,哪怕只当做爱好。

他只说,不感兴趣了。

也的确不感兴趣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在发生很多事以后,他不管是主动还是被推着,都要赶在别人教他之前自己先成长起来。

在父母迟来的关心之前学会自己把病养好,在不可避免的困境到来之前要先做足思想准备。外人看来他冷静且周全地做好一件事,这只是结果,而他准备了多长时间,其实不曾为外人知。

而这些谢闻颂兀自成长所残留的问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长痛,被装进勒紧口的垃圾袋,放在一个小角落。

空间在不断扩容,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记,却总是会被温遇带着勾起回忆。

她的存在认为那袋是成长奖励给他的糖果,她说你把袋子打开,里面不一定是多珍贵的礼物,但一定不会是垃圾。

高三那年,谢闻颂曾经在校长讲话中听到过一句话。

生命不打草稿,人生没有彩排。

有人听完无所事事,有人听完踌躇满志。

而他平静听完,没有多宏大的想法,也不想情绪激昂地说自己有怎么怎样的梦想。

他只是,想让那袋子,变得更好看一些。

等温遇某一天好奇指着它“咦”时,他能很坦然地拆开,告诉她里面如你所想,不是垃圾。

是我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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