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控制不好情绪,时喜时怒,但总归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毕竟他断了亲的舅舅在市里有公职,逢年过节虽说不回来,但东西一直没断过,他也犯不上作恶。
但自从二蛋子自从死了爹妈,没人张罗衣食住行后,因着贪嘴,被村西头的陈寡妇拐上床,渐渐教唆地迷失了本心。
这会儿,陈寡妇起了床但没下炕,她心里惦记着二蛋子屋里的那件时髦的夹棉袄子,深海蓝的颜色,长到大腿弯,正适合老大来福明儿相见姑娘的时候穿。体面又衬人,啥样的姑娘都能看迷了眼,再拐到屋头睡一觉,彩礼都省了。
她琢磨着好事就没下炕做饭,但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就高声喊着,“三丫,三丫头?”
一连喊了三四声都没人应,她边骂着边套上薄袄子往外走,她来得正是时候,有人发现二蛋子不见了,她挤进去插话道:“俺家三丫也不见了。”
村长吧嗒吧嗒抽着烟,不知想什么,他瞄了眼警察,对陈寡妇说:“二蛋子可是在你屋?警察的同志来找人哩。你要敢藏,他犯了事连你一块枪毙喽。”
陈寡妇缩着肩膀往后退,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赁瞎说,我一个寡妇,家里哪有男人。”
村长斜了她一眼,“三丫头呢?又跟着二蛋子骗吃蹭喝去哩?”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孟图南忽然睁开了眼,血色瞳孔猛地放大了,她面容扭曲状极痛苦,眼角竟缓缓留下两行血泪。
凌峥嵘大惊,看到她的瞳孔变大了不少,有溃散的迹象。忙俯身问道:“注射吗?”
少女紧紧攥住他衬衫的领口,猛地闭上眼,一管血顺着耳孔滴下来砸在军绿色的长裤上,“不。”
她就这么一个字,不等凌峥嵘再开口她头一偏,人软倒在他怀里。
凌峥嵘猛地压住她的颈动脉,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一身冷汗在背,手脚瞬间麻软,大口呼吸着也觉脑子眩晕无法思考。
叶小公子亦是大惊失色,忙催促道:“快走,快开车,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人要没了!”
凌峥嵘低垂着眼眸,冷冷开口道:“开车,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孙正用力按下喇叭,围着车的村民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都纷纷往后退。
但村民组成的人墙还是没散,他们有眼尖的,瞧见车子里头有个女人,立刻大声喊道:“村长可别被骗了,他们就是来找女人的,这里头藏了一个,大家推车,把车推翻喽,谁都不能把咱花了钱的婆姨带走。”
这一声吆喝很快得到了响应,眼见着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卷起袖子就要上前,孙正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出窗外朝着天上放了一枪!
这枪声短暂震慑了村民们,但很快,有人叫嚷着,“他们不敢开枪,警察不能对老百姓开枪!”
肖队长高声喊道:“不是解救被拐妇女的行动,你们这里出命案了,我们只是查案!”
“车里的妇女也不是你们花钱买来的婆姨,都冷静点!”
民情激愤,没有人信肖队长的话。“那你们叫车里头的女人下来给俺们瞧瞧。”
“对,叫她下来!”
“不是抢婆姨的,为什么夜里偷偷地来?”
“你们说出人命了,谁家老汉死了?谁报的警?叫他出来。”
“对,车里的女人先放回来,不然今天谁都别想走。”
“铁链还是细了,栓狗的都比栓她的粗,还怪跑了吗?”
凌峥嵘低垂着眼眸,收敛了一身的杀气,修长的手指头轻轻擦着她的血泪,哑着嗓子低声呢喃着,悲怆苦涩,却隐着几分冷酷道:“这就是你死也要回来的那片国土,养出了这样的人,都不配为人。”
他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子,压低了声音不容置喙道:“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孙正,鸣枪示警,还敢阻拦的,直接开枪往四肢打。”
饶是见多识广的叶小公子也是一凛,他虽比凌峥嵘小上几岁,但也是京圈长大的孩子,他凌公子混世魔王的名头如雷贯耳。哪怕后来几年老爷子时常称赞他,可这些年也只是因为披上了绿色的皮,愿意去装一装和善了。然而骨血皮肉里,他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东西。
孙正扯了扯嘴角,压低眉眼,但那抹坚毅之色更甚,谁都不怀疑这个人会下一秒踩下油门从他们身上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