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霄云殿。
轻纱幔帐飘动间,布料的摩擦声清晰可闻。几不可查的闷哼声翩然揭去,淡淡的血腥味很快便弥漫在空气中。
殷红的血液缠绕着流光从祝烟浔纤细的手腕滴落入碗中,她空闲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瞅着袅袅青烟后的青衫女子。
女子名为风音尘,她正紧闭眸子坐着,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眉心金色神纹若隐若现。
在祝烟浔眼里,风音尘是个连呼吸和眨眼都沾仙气的上古神明。亦是将她拖出人间炼狱,而后圈养在殿内留作药人的尘音元君。
祝烟浔不动声色地将距离手边最近的琉璃杯偷偷装进乾坤袋中,想着又可以小赚一笔,她的眉毛都快飞上了天。
待到血液填满了三盏流光盅,祝烟浔才用手帕轻轻按压住伤口止血,她抬头看着坐在光影下的美人,“这些就够了吗?需要不要再多来点?”
之前被关押在暗室里百年,日复一日地割肉断骨,对比之下,每隔半月被取血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一次也取,两次也是取,倒不如一次取个够,好让风音尘的心上人喝个饱,也能让她少一次切肤之痛。
见风音尘没回话,祝烟浔也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又放了个无味的屁。
她捂着手腕起身。
许是用力过猛,又许是失血过多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后直接摔坐在地,额头撞在了桌沿上,疼得祝烟浔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水雾朦胧间,祝烟浔就瞧见风音尘将桌上的流光盅收走。
祝烟浔暗暗翻着白眼,明明距离不过一步之遥,竟忍心瞧她摔个结实。这神啊,当真是冷血无情,凉薄至极呐。
她扶稳站起,正好撞见风音尘瞧她,喜怒莫辨。
祝烟浔心虚握着乾坤袋,“上神还有什么吩咐?”
风音尘不答。
纵使那双金色眼眸生得再好看,此时也等同罗刹在世。
祝烟浔连连后退了几步,“若是无事的话……”
压着话音,风音尘挥动了下袖子。
祝烟浔立马跪地,“上神息怒。”
心想:只要跪得快,风音尘就不好意思张口同她讨要琉璃杯。
瞧着祝烟浔的举动,风音尘秀眉轻蹙,说不上的滋味在心口翻腾。
她们之间的关系本不该如此的。
风音尘默默将拢在掌心的丹药收了起来,“最近妖患四起,我需镇守伏魔阵,你留在殿内切莫乱跑。至于取血之事,我会命讙每隔十日便去寻你。”
祝烟浔心底咯噔一响。当初说好的每月两次,这怎地就变成三次了?这摆明吃亏的买卖,祝烟浔打死都不做,虽然也打不死。
她捏着手指轻声说,“上神,你也知道。我虽是腌臜妖物,但这身骨血却是稀罕之物。放眼八荒亦是千金难求的……你看……”
祝烟浔故意话说半句,就等着风音尘主动加点筹码。
然而,她心心念念的筹码非但没加到。就连刚刚顺来的琉璃杯也一并折了进去。
祝烟浔踏出门槛那刻,风音尘的声音悠悠传来, “上月少供的香,今日回去加倍补上。”
这话差点让祝烟浔跌个跟头。
这神,比她还能精打细算!
一阵寒意从祝烟浔的背脊窜上脑袋,直达心脏,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祝烟浔不得不应承:“好嘞,一定补上!”
听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祝烟浔这才敢拉眼吐舌扮鬼脸,讨几分便宜。
有时候祝烟浔也挺讨厌自己这般做派,明明不死不灭,就算风音尘在怎么厉害也杀不死她,只要无限复生,气也能气死风音尘不是。
可讨厌归讨厌,该敬她还是敬。
不为旁的,单说她一个战五渣的妖,进出神界九重天无人敢拦这一点,便足够了。
出了风音尘寝殿,通体灰白的一尾三眼猫讙便主动贴了过来。
祝烟浔摸着它的脑袋,一边逗弄一边诋毁风音尘,说她小气,市侩,吝啬,抠门……总之,把能想到的词都说了一遍。
讙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在讙的陪同下,祝烟浔顺着青石步道的小路来到灵草园中,这里除却灵气浓郁且常年盛产的灵草,还另辟一片小天地栽种各类珍奇药材。
她左右四顾,发觉没有洒扫仙娥守着,便蹲下身捏着绿叶低声问,“你们可愿同我下界逛逛?”
讙歪着脑袋瞧着她,好奇地发了一声“唔~”
祝烟浔却如得到了应允,抬手就薅,“我这就带你们去下界逛逛。”
讙:……我什么时候成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