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书是一个生长着栗色卷发的年轻男巫,但看起来颇为沉稳,他在落座前十分礼节周到地问候了日安。遗憾的是并没有人理他,洛朗则更为明显地一脸不爽。而他已经对这种冷遇习以为常,甚至露出了疲倦又无奈地笑意。
“我以为你对自己的工作会更加上心一些。”莎乐美拿出了那张从吉普赛女人手中得到的字条,语气算不上责怪或颐指气使,“毕竟它也与你和你的Non-magique哥哥息息相关。”
听到“哥哥”这个单词,洛朗立刻冷哼出声,因此拉法耶拉又悄悄捏了他一下。
秘书称呼莎乐美为更正式的Mme Polignac。他道歉,我的纰漏。
“上一个被开除的不称职的员工,现在找到新工作没有?”洛朗故意这样问。
“他正在妖精开的酒吧里做酒保。而我两年前就接替了他的职位,直到现在。他的解雇通知还是我亲手奉上的,洛朗先生,我因此时刻警醒自己。”他用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轻松回击了洛朗的嘲讽。
“那真可惜,他可是和你一样的全优毕业生~”
西弗勒斯立马察觉到秘书竟然也以教名称呼洛朗,这并不符合他们之间的气氛。而莎乐美也并没有提及过他的姓氏,所有人都只叫他“洛朗”。他随即想明白,不禁心下冷笑。
莎乐美并不打算给他们留出斗嘴的时间,她用那双诚挚的眸子盯着她的秘书;西弗勒斯认出了那种野火一般的视线,隐含着煽动性,但并不狂热,它更近似于一种享乐。
没来由地,他想起她在学生时代引用在作业本扉页的句子: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Non-magique的世界已经发展成了什么样子。你同样出身于他们中的政客家庭,甚至更加拥有仁望。但那些普通人,他们变得比猎巫时代更悲哀,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文明感到迷茫且重新寄希望于神秘学,他们的精神世界早已被腐蚀成空洞,却笃信可笑的New Age Movement。你清楚这是Ubiquité向他们渗透的最好时机。当然,他们理解的巫术和我们的魔法总有出入,但在不违反保密法的情况下,我们照样能收获财富、攫取便利、坐享其成,我们会借助神秘学参与他们的政治和文化生活。我们甚至可以不必再事事谨慎小心,反正他们会为超自然的存在编造借口并庆幸自己目睹了神迹或者外星人,多么可爱又多么可怜。”
“您并不反对保密法?”
她为他的话感到好笑,“反对保密法的风潮在50年前流行过,你还真是生不逢时。”然后她的朋友们笑了起来。
“没错,我是在利用你和你哥哥,可我也让你们也从中获利了。”她示意秘书展开那张纸条,那上面的内容他应该很熟悉,是一些Non-magique社会享有声誉的富人、艺术家或学究。他们都是“无所不能的吉普赛女人Marisol”的信徒,他们也将遵从她的授意,在下一届的议员选举中支持一位脱颖而出的年轻人。
利诱之后自然还有威逼。她让他别总幻想巫师与Non-magique能够重新融合——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归自己的家族,回到父亲和哥哥身边——不然先死的一定是他们。
秘书似乎依然想坚持什么,但在莎乐美的眼神下终究放弃了继续纠结这一点。至少他终于能为他的哥哥做些什么,他这样安慰自己。又换来了洛朗莫名其妙地冷笑连连。
秘书走后,莎乐美又将瓶子摆到了台面上,向拉法耶拉做出一个“继续”的手势。
拉法耶拉依然保持着那种模式化的严谨,说是由滥用物品司扣获的Non-magique的补剂,最近在黑市上很流行。他们认为这种东西可以作为兴感剂戒断期的缓释品。
几乎是下意识地,西弗勒斯又想到了那个人。他并不曾听说过名称类似于“兴感剂”的魔药,但通过贝内特的话,也不难推测出它的效用和风险,它与福灵剂的原理近乎相反,也许应该归于炼金术的范畴。
洛朗又变得焦躁起来。莎乐美挥动魔杖,将瓶子投掷进入一株形似诺斯猪笼草但个头比它大了将近三倍的魔法植物中。“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参加自己朋友的葬礼,因为我还没有他妈的黑色裙子。而且你也没打算给自己挑死后的花环。如果你真死了,我们就往你的棺材里堆上大海贝。”
这句话竟然是用毫无讥讽的语气说出来,她觉得这一切都不能更悲哀。
事实上,她读戏剧的时候了解过这些小糖片,她的一些同学会在考试前压力将他们劈成两半或者论文得C的时段,在图书馆的木制书柜上滑动一张写着古怪昵称和号码的纸片。然后产生依赖。
吉赛尔也不再雀跃,她轻轻揽住了洛朗的肩晃了晃,“他们不会永远信任罗克夫特。好吗?”
“他们当然不信任罗克夫特,我爸爸比我更不信任他。”莎乐美彻底耐心告罄,“他们给他提供便利无非是盼着他成为第二个能做出长生不老药的尼可勒梅。”她此刻觉得无趣又疲惫,“别废话了,你们都爱干嘛干嘛去。”
离开之前,洛朗最后一次确认,“我真的会杀了他吗?你答应过我……”
“是的,他妈的我们会。快点滚一边儿去。”她心下懊悔,怎么可以在西弗勒斯面前说这种难听的脏话。
西弗勒斯看到莎乐美的神情变得低落自然心生恻隐,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出言安慰。罂粟花是不需要精心养护的,但也许她会需要一些安静的陪伴。
很久之后,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中,“我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我同意你总能找到正确的方法。但也可能是因为我对你太偏心了……”
“教授一直对我很偏心。”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