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舒摆眸示意不要言了,又瞟见那大腿中的白玉锦袍展了下去,白皙的手,微红的指节犹犹豫豫。
萧启明走了,只传来一句:“要我去,你们谁去报如是?”
顾子铭看见有人暗自窃喜。
“我去。”谢观舒转首,“昨日跑的急,还未去拜见陛下。”
二人对视许久,萧启明笑了下,只道:“好。”
又传来一言:“我不想要大排场,简简单单出去,就我们。”
顾子铭才是欣喜若狂晃了身子,随意吃了几口起身,边走边道:“我先回宅里好好布置。你们一个都不能少,天黑了来吃晚宴!”
又回首嘱咐:“灯会灯会!还有多少时辰,不紧着先出了,去看留下来的花灯,可惜了。”
只见众人掩面,噗嗤几声。
殿内诸位,都笑了。
——
谢观舒穿好衣。头戴平头帻,外穿赤色褶衣,下穿着两裆。
缓缓走出朱红的袍角,会一悠一悠的荡漾。
行人在笑,坐在榻边的人会时不时偷看过来。
镜中他那囫囵转着溜圆的眼睛,好看极了。
榻边人右手就扣住雕花镂空处,眼睛不知那处去,只好落下到自己随手抓来的一本书。
名字都不知道,就死命往里钻眼。
听着脚步不抬首,只喃喃:“官行私曲,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
“《六悔铭》?”谢观舒单膝下蹲问。
萧如是眨着羽睫,抬眸道:“嗯……”
谢观舒歪首含笑,说:“圣上还是天资聪颖,书都倒了都能背出来。”
萧启明立马翻看验证,直给他摆在面前:“没有!他们印反了。”
给他来回挥看,急言:“就这一页跟书皮倒了,书的错。”
“谁敢怪罪圣上?”只起身悄言:“沈御史会的,我也会。我陪着身边,什么不懂都可问我。”
萧启明仰首,喃言:“那是子铭…硬要我唤来的。”
谢观舒只言:“那我下次帮你驳了他,要他不得乐。”
“可不。”萧启明摇摇头,侃侃而谈:“他会缠着人,可烦了。”
“下次试试看,有的是办法治他。”
二人暗笑。萧启明的眼跟着他。
谢观舒行礼退言:“圣上,臣去述职,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回来。只陪在你身侧。”
萧启明的书早就掉了,袖袍拢住雀跃跳动的手指。
“好。”
——
太极殿东堂。
谢观舒跪下叩首:“陛下,臣谢观舒现以大好,特来述职。还有臣得多谢陛下的赏赐。”
萧如是扶起。只道:“谢卿不必多礼,朕的棋道还是你教的,我们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谢观舒敬言:“有陛下这句话,臣自是竭尽全力护卫大梁。不过规矩就是规矩,陛下是君,我为臣,这大礼都扶起来,臣确受之不恭。”
“虚礼,都是虚礼。”
“不过卿现在看顾圣父,才是第一要等事。”又含蓄道:“如今就在建康好好将养,什么都有,不必挂心江河,”
“臣自是鞠躬尽瘁。”
后又寒暄了几句,连棋都未下,就说了要出宫之事。
萧如是眼底会闪过一丝别人看不到的落寞。
“好,带多少人卿着手去安排。有白袍将军在,朕就不担忧了。”
谢观舒抱手谢过,得了首肯断然离去。
萧如是看着他的背影,是那般的喜悦。
他苦笑一瞬,这辈子他怕是得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就守着皇位过一生,成全着人。
了此残生,稀雪断心。
然后也是喜悦的,他也终于愿意出去,看看了……
——
“阿明!”谢观舒走里喊。
看着萧启明穿着简单干练的窄袖袍,快要陷进去了。
他那双玉骨白净的手展着各处,是穿什么都好看的身段。正正好好,不瘦也不过,只是一轮弯弯玄月,似得窈窕。
“怎样?”萧启明理好,眼明亮抬对上他眼,问:“我能出去了吗?多久出去?”
“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又淡笑言:“我换了衣裳,我们再出去。”
“好。”萧启明一口应了。
——
走出殿外,还折了支白梅,在萧启明手中随行。
那是他想摘枝头最盛的那一枝丫,谢观舒代劳双手奉上的。
马车上。
萧启明挥到他鼻尖,只问:“香吗?”
“罗浮暗香,悠悠绕魂,一直念着。”
白梅花蕊浅砸回自己鼻尖,又扫过沟壑。
二人默契相视一笑。
萧启明暗下首,细细嗅着。
柔柔香瓣,没有冰寒。
——他似是心动了。
鼻间缓抽,吸满了蕊香,久久不想舍去。
二人就面对面坐着,谢观舒就只看着他。
萧启明时不时看着外面,打发这漫长而又不知情为何物的迷障。
若是谁先动一动,近一点。
——怕是要情动花羞红了。
一阵风吹过,萧启明缩了手回来。
接过了他递来的手炉。
二人又笑笑。
萧启明捂着手背,说:“你不冷吗?”
谢观舒按住他那边起伏的帘角,说:“我替你挡了这风雪。”
“好。”梅花压开在帘角,其实拿花人也想挡。
须臾,手炉便塞给了谢观舒。
——换了人挡。
又多了一人坐在身侧,再挡。
下了马车去沈宅,未沁一点风寒。
——
殿内。
阵阵风拂过。
放在榻上的那本错版线装,另一页错的是,
——《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