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子服再次落榜,这样无趣的生活还要再过两年。
小泥鳅安慰道:“我看他有些把握,应当是没问题的。”
如果他考中,她又该怎么办呢?
婴宁忽然勒住马。她会跟着王子服进京赶考吗?她们会留在那里,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吗?
她想离开这里吗?
若她真的去了京城,沐春又该怎么办?
“泥鳅。”婴宁喃喃道,“有点无聊啊。”
……
次日婴宁又收到了孙小姐的信。信中提到她和金夫人已定好了策略,准备将浮青帮中散户的茶商撺掇起来,拧成一股绳。如今知州夫人隔几日便要叫她登门相见,兄长也不好再将她圈禁起来。
孙小姐还透露,孙长青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买钞关副使的位置,若日后真被抓住错处治罪,不知是否可能株连自己。
“这个官职,不过也就是贪赃、监守自盗之类的罪名。不属‘十恶’不赦,倒不太可能牵连到她。”她虚心请教了王子服,对方这样回答,“若实在不放心,也可尽快成婚,出嫁女不受牵连。”
“原来如此。”婴宁立刻提笔写起了回信,不慎多嘴,“早知道就叫她和吴之明把婚事办了再说。”
王子服淡淡地瞥过来,婴宁差点炸开一身狐毛。
“算了。”王子服合上书册,“孙家的事,你千万不要再插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婴宁见他这么早就要吹灯睡下,奇道:“不看书了?”
“明日和同窗有约。”
“谁啊?”
“你见过,上回借我衣裳的那个。”
婴宁警惕起来:“总想拉你去赌钱的那个?”
小泥鳅说得不错,王子服似乎真的还挺放松,闻言便笑了:“我不会赌的,财迷。”
“你最好是。”婴宁简短地写好了回信,支开窗子召来一只大鸟,将信件绑在鸟腿上。有时这些被抓壮丁的野鸟找不到地方,她就让对方去找院子里养着大窝鸡鸭胖鸟的那一家,准没错。
大鸟“呱呱”抱怨了几句,在婴宁的淫威之下只得展翅而去。婴宁目送它消失在夜幕之中,却舍不得关窗,便站在窗边赏了许久的月。王子服许久不见她来睡,声音中带上了些困倦:“怎么了?”
“可能是前些日子太忙了,突然闲下来还不太适应。”婴宁十分坦诚,将白狐案结案的事也讲了出来,“找不到小赵,我就忘不了赵公义的事。日子过得太舒坦,我就总是想起赵公义,想起琵琶仙、李夫人。倒是很少想起我娘了,和小姨待在一起,我好像就把她忘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床边悉悉簌簌地响起来。王子服披了外衣走过来,从身后搂住她。
“我不是难过。”婴宁怕他误会,解释道,“我在山上待了十几年才开始觉得厌倦,所以我就想啊,做人那么好玩儿,至少要几十年之后才会觉得无聊吧?我现在就觉得没意思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深意,王子服却十分敏锐,环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你厌倦我了吗?”
“没有啊。”婴宁依旧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接着道,“就是觉得日复一日,和山上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有了好多烦心事,原来小姨说的是真的。”
做人就是这样没趣。
忽然之间,王子服胸中那块被遗忘许久的空洞再次冷了起来。他放开了婴宁,和她并排站到一处,望着残缺的月色,良久才道:“知道月亮上有什么吗?”
因他这个没头没尾的提问,婴宁终于从迷茫中抽离:“什么,天狗?”
“嫦娥。”王子服冷静地道,“传说羿于西王母请不老药,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嫦娥。”
婴宁了然:“这我还是听过的,嫦娥奔月嘛。”
“世人只道嫦娥飞上广寒宫,不老不死,永世孤寂,我却觉得羿才是最可怜的那个。”王子服转向婴宁,意有所指,“他想要和爱人一同长生相伴,却被抛下了。”
婴宁却道:“倒是没必要比惨吧。”
“我呢?”王子服不依不饶,双眼即使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也亮得瘆人,“你也想做神仙,那我该怎么办?”
婴宁这才意外地望了他一眼:“小姨连这都和你说!”
“我不该知道吗?”王子服忽然紧紧攥住她的手,险些没压抑住语气中的恐惧,“有一天你也变成神仙飞走了,我又当怎么做?”
婴宁悻悻道:“说说而已。”
很显然,王子服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婴宁其实觉得这事说出来有些害臊,奈何实在受不了他的逼视,只能和盘托出:“哎呀,其实我原来也没想过。只是有人告诉我,我也有可能成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