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办法。」
‘没有人会再回来了。’江白雪这么说过。
没办法相信自己是被爱着的。
没办法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
再也没办法向什么人索要答案,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
这就是……江白雪不出门的理由。
她只是想要,向那个人问清楚而已。
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决定死去。我知道你痛苦,可是……
欲望占据上风,取代理智。
好想……知道。除了这件事,什么都不想知道。在得到它的答案前,不需要其它任何东西。
江白雪她,再也无法从那个人那里得到回应。
人类,是最弱小的生物。
也是最强大的生物。
弱小到仅仅是跨越现实世界,去往身体崩溃后的灵魂世界都无法做到。
同时因为意识存在,强大到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死。
江白雪自己说,是个和又一样固执的人。她会不会……想要前往另一个世界,去得到,去索要答案。
因为她的人生只剩下这样一件重要的事,这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绝望。只要得到了回答,就会满足,但不去那个世界,永远得不到。
如果……宇宙开小差时,江白雪在房子里失去意识了呢?
宇宙似乎无法直接接触生命,只能通过意识来感知,它感知不到已经失去意识濒死的人类。
江白雪就这样出现在宇宙里,成为同类。
江白雪她,从未和宇宙做过交易,仍旧认为规则是规章,同类是人类。
宇宙开小差结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江白雪,它想弥补,想掩盖这个错误。于是替换。让不该存在于宇宙的设备消失,让江白雪的身体复原。
可是宇宙无法影响同类意识,无法在从未接触过的江白雪身上实施信息统一,它只能通过环境来干涉影响,无法得到江白雪的反馈。江白雪还是执着于她的答案。她可能以为,她还活着。
还是……没能去往灵魂所在的世界。
这些猜测,会不会是江白雪来到宇宙的真相?
同类……真的以身体存在于,宇宙当中吗?
已经无法再自称为人类。
所有同类都是同类。
魔法也好,科技也罢。同类就是同类,能够互相理解,能够和平生活。
这样就好。
这就是需要的。
不是决定,不去探索吗。
你不是因为,探索得太多。来到宇宙吗。
你不是想要,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死去。
才来到宇宙吗。
不要去想了。
永远不要。
否则你还能去哪里?
就这样。又命令自己停止思考。她今天已经想得太多。太多了。
停下。我的念头。
停下。
「你在阻止什么?」燕招月发现了又的异常,「你看起来想要知道什么的样子。为什么要阻止?」
「第一件事,我想,我最好找一份工作。第二件事,我想,我无意中让一件事变得更糟糕。因为我拒绝思考,所以无法意识到它一直在变糟。」
如果猜测成真,江白雪真的这样来到宇宙,她都对江白雪说了什么。
想要的事没能完成,来到了奇怪的地方。
明明答应了。还把江白雪一个人丢下。
又感到……挫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知道对她说明一切不是好办法。」
「被你影响的那个同类,不会听你说明吗?」
「……我想不是。」
「那她已经足够不高兴,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糟,她已经不出门了,有时间听你说话,一次说完是说,一次说几句也是说。你早晚要说。」燕招月知道又指的那个同类是谁,「有些话是早晚要说的。」
不说出来会很难受。又笑了笑,「尽量中午说。」
「心情好点啦?」
「是。」
「好像有声音。」燕招月看向头顶。
「倒塌声?」又听不见,她想,这里除了建筑倒塌声,大概不会有什么了。
「不,不是,是说话声,只有一个声音在说,有点奇怪?」
燕招月复述她听见的内容。
<是吗,你也在找她,跟过来了啊。>
<你是说,她在这里?不可能,我亲眼见她被……>
<真的?!>
<检查痕迹?>
<是真的……我能确定……这些痕迹是新的!所有伤痕我都见过,它们一定是新的,你见过她!对不对!>
<我带你走!我们……我们去找她!>
咔擦……
这次又也听见,是什么东西被拖拽,物体摩擦传来的回声。
「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啊,还有。」
<我知道失去载体会怎样!你信我,我不会死。>
咔擦!更近的响声传来。
「这次是倒塌声。不对……」燕招月拉起又往外跑,「建筑本身崩塌了!」
建筑开始脱落,瓦解。
燕招月冲在前面,打碎掉落石块。
轰!
巨石落在眼前,拦住去路。
燕招月看也不看,从巨石中间开出洞来。
「……」现在又终于彻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够住在火山地下。
两人跑出建筑,抬头向上看。
悬崖上的建筑正在崩塌,烟尘弥漫。
模模糊糊中,建筑尖顶上,好像站着一道影子。
「她要跳了!」燕招月说。
影子面对方向是彗星外,宇宙中。
从彗星上往下跳,下面是宇宙深空,什么都没有,以燕招月为标准要一直坠落很久,很久,才说不定会走运落到哪个生活区域,遇见同类。
不太可能会死,绝对会非常难受。
「走!」
两人跑向飞行器,又立刻启动驾驶。
飞行器径直飞向悬崖,穿透烟尘。
「我到上面接住她。」
又打开飞行器顶部,燕招月爬上。
烟尘发出凛冽风声,敲打在飞行器表面。
咚!
「抓住了!」
飞行器上方传来燕招月的回应。
来人从上方被燕招月拽下来,有点分不清楚状况。
又把飞行器重新停在彗星地表,回头看。
来人头发乱得看不清脸,衣服也乱糟糟。
——不是刚刚吹乱,分明是很久没梳洗过。
「谢谢你们。」乱发动了动,似乎看她们一眼,「……孩子?你们是孩子……啊……我是……以前喝了太多,出现幻觉,孩子怎么会驾驶……把你们认成孩子,抱歉。」
「我们不是你的幻觉,反正这里不会长大,是小孩没错。」燕招月说。
「那……我是清醒的?」
「我怎么知道?」燕招月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你真的哪里出问题,敢从彗星上往下跳。」
「彗星!」来人一下子跃起,趴在窗口向外看,看见外面是彗星地表,重新跌回座位,「还好,还好……」
「你是谁?刚刚建筑塌了和你有关?」燕招月问。
来人还有些恍惚,视线投向窗外,梦呓般回答:「我是宿含……我想是的……孩子们……」
「好吧。你的出行工具在哪里?」
「没有……」
「你怎么上来的?」
「爬上来。」这句回答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