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来到晚宴上时,就看到华清礼正在和顾铎聊天,他顺手从侍者手中接过来一杯酒,便朝着他们走去。
沈知言一进宴会厅,顾铎就注意到了,他一边和华清礼说着话,一边用余光全程迎接着对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顾铎轻咳了一声,挺了挺腰。
“顾总,华总。”
“沈总!百闻不如一见啊!”华清礼眯着眼睛,笑得很和善。
他还穿着拍卖会上的那套中式礼服,真丝衬衫搭上藏青色的锦缎,牛角材质的盘扣精致细腻,垂感十足的西裤外侧用同色丝线绣着回形纹。
他的手上戴着一个用和田羊脂白玉籽料制成的扳指,上面用高浮雕技法雕琢着一幅 “狩猎图”,图中的猎物是一只飞鹰。
沈知言神色如常地朝顾铎点了点头,之后又看向华清礼,“哪里,我还没有感谢华总今天在拍卖会上高抬贵手。”
华清礼眯了眯眼睛,“沈总太客气了,你今天不也是帮我的紫玉冠抬了好几手价?况且你是老顾的朋友,我怎么能跟你抢东西。行了,我那边还有事儿,你们先聊着。”
说完,华清礼就识趣地想要离开,没想到却被沈知言拦住了脚步。
沈知言神色诚恳地说道:“华总,我今天给紫玉冠抬价,确实有还您人情的想法在里面,但更多的,我是真心觉得紫玉冠上的黄金纹饰编织得太细腻了,就冲这个工艺,也值得我叫价。”
华清礼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沈知言看似无意地夸赞紫玉冠,实际上是相中了他家的黄金拉丝工艺。
华清礼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看了顾铎一眼,见他没有不悦的意思,便停下来看向沈知言,笑道:“沈总的眼光真毒,这是我们峰达独有的复合拉丝工艺,每一节链身的拉丝纹理深度可以精准地控制在0.1毫米以内,宽度也能均匀地保持在0.3到0.4毫米之间。”
沈知言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难怪整个紫玉冠虽然配饰繁杂,但是在外观上还能做到这么精致、规整,而且线条流畅,又富有韵律感。”
华清礼真是越看沈知言越顺眼。
这人夸起人来,既没有谄媚讨好的油腻感,又句句都夸在了点上,让人听了只觉得他真诚温顺,活脱脱就是一朵让人见之忘俗的解语花。
华清礼笑意更浓,“沈总既然对峰达的复合拉丝工艺这么感兴趣,有时间可以来参观一下工艺流程。”
知道沈知言对自家工艺感兴趣,华清礼也愿意卖顾铎一个好,于是便做出了邀请,不成想沈知言听罢却摇了摇头。
“华总盛情,我心领了。但涉及到核心工艺,我虽然感兴趣,却也没有理由白占华总的便宜,不知道华总对我们AG的微镶技术是否满意?”
沈知言的身份不仅是AG在华业务的总负责人,还是AG的首席设计师,在他的手下有一支设计师团队和工艺技术专家组。他们在进行新品研发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进行着工艺技术的更新与改良。
最近,AG的显微悬浮镶嵌工艺再次取得了新的突破。AG的这项技术能让钻石台面完全悬浮裸露在外,最大限度地暴露于光线之下,从而大幅提升了钻石的饱满度和火彩旺度,使珠宝更加璀璨、奢华。
华清礼听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这才彻底明白了沈知言的来意,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
“AG的微镶技术在行业内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峰达一直致力于将国风传统融入珠宝设计之中,如果能结合AG的微镶技术,一定能从款式创新上有所突破。”
沈知言微微勾唇,温声反问道:“AG和峰达都是行业中的翘楚,强强联手怎么能局限于款式创新呢?”
华清礼眼睛一亮,满含兴趣地问道:“哦?不知沈总有什么想法?”
沈知言不疾不徐道:“我之前对国内珠宝消费市场的增长趋势做过一些分析,发现在过去的五年间,三线城市的黄金珠宝销售增长率达到了12.4%,四线及以下城市更是高达13.0%,高于同期一线城市 8.8% 和二线城市 10.3% 的复合年增长率。这表明随着下沉市场居民收入水平的逐步提升,消费需求也在持续升级。与其拼命地争夺现有的市场份额,我们何不联手做大蛋糕,抢占下沉市场?”
华清礼闻言,心思一动。
想抢占下沉市场是真,但AG自己能做的事为什么还要拉上自己?这是不想给别家留饭——这个沈知言是在邀请自己一起联手对付陆家的宝丰阁呢。
呵,他倒是真敢想。
不过尽管他的业务重心并不在峰达珠宝上,但谁会和钱过不去?
略一思忖,华清礼便点头道:“运营成本低,市场饱和度小,利润增长潜力大,沈总的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只是有一点还需要考虑,为了适应下沉市场的消费习惯,我们需要推出性价比高的产品,但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降低我们品牌在高端珠宝线上的声誉。”
沈知言点头表示理解,笑着补充道:“是,所以需要AG和峰达联手推出联名产品。我们两家各自分出一条生产线专注于下沉市场的产品设计。为了避免低端珠宝与高奢产品的关联性,我们需要减少这些产品中的品牌风格元素。用峰达的国风平衡AG的奢华感,再用AG的时尚元素来中和峰达的古典风格。华总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华清礼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对沈知言的提议十分感兴趣,恨不得下了船就拉着人好好聊一聊合作模式。
只是,虽然华清礼对合作很心动,但对于“性价比”的问题仍存有疑虑。
“下沉市场的产品需要压低售价,但如果质量太低,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不知沈总对于成本问题方面有什么想法?”
对于这一点,沈知言不是没想过,他略一思索后,便试探地问道:“如果华总有时间,我们下船之后可以详细聊聊。不知道你对联合采购有没有兴趣?”
关于沈知言与各大原料供应商的关系,华清礼早有耳闻。别的不谈,单就之前顾铎在秘鲁的供应商出了问题,就是人家沈知言帮着解决的。
如今他肯提出联合采购,诚意可见一斑。
华清礼顿时拊掌大笑,“沈总这么有诚意,那咱们下了船可要好好聊聊。放心,哥哥我手上的人脉也不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华清礼和沈知言聊得开心,忽然意识到好像忽略了自己的好友。思及此,他不由地向顾铎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一眼,就没眼再看下去了。
那厮笑得太不值钱了!
一双眼睛简直像长在了人家沈知言身上似的,眼神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看得华清礼一阵反胃。
不过和沈知言谈完,华清礼也就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单了三十多年的老友会忽然在他身上开了窍,从样貌到能力,从谈吐到性格,这位小沈总的确是让人稀罕得不得了。
难怪顾铎宝贝得到现在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出手。
到底是不忍心好友眼巴巴地守在旁边,跟个望夫石似的在那儿望穿秋水,华清礼觉得反正大体意向已经聊完了,剩下的就需要等下了船之后大家一起坐下来详聊,倒不急于一时,于是就将话题拉了回来。
“今天和沈总聊的很痛快,等下咱仨去喝一杯?”华清礼提议道。
他心里盘算着找个房间喝酒,然后自己再找个借口离开,给俩人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
没想到不等沈知言回应,顾铎就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想喝的话,下船后我找个时间,咱仨再约。但今晚不行,今晚我和知言有约。”
闻言,华清礼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燃烧着八卦之火射向了顾铎,“你们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