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孩子总是有着一股劲,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
柳慕辰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落得两败俱伤。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时,柳慕辰和钟悻相遇了。
他刚和人打完架,转头就撞到了钟悻。
那时的钟悻有点呆呆傻傻,看到受伤的柳慕辰也不害怕,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创口贴。
——精准贴在了柳慕辰新鲜出炉的伤口上。
柳慕辰回去撕得龇牙咧嘴,才把创口贴撕下来。
然后他们就成为了朋友。
小学,初中,高中,他们一直没有分开。
柳慕辰初中之后就收敛了不少,因为他知道他和父亲的关系并没有儿时所幻想的那么亲近。
但心中又隐隐希望父亲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于是他成为了老师口中的优等生,榜样,别人家的小孩。
他被高高捧起,不敢掉落神坛。
唯有钟悻,是他一生的幸运。
柳慕辰不按时吃饭,钟悻就每天定时投喂,还拉着他早起晨跑锻炼身体。
早上柳慕辰从家里出发,钟悻就已经守在了他家门口。
书包被钟悻的司机提前送到了学校,他们便小跑着往学校的方向去。
路边的早餐店已经开门,包子的香味飘进他们的鼻腔。
于是跑步才跑几分钟,两个少年就出现在了包子铺门口。
钟悻初中就开始叛逆,和他父母关系不好。
他父母断了钟悻的零花钱,柳慕辰就省吃俭用养活他们两个。
到了高中,柳慕辰的艺术和计算机天赋点亮,于是他开始在网上接一些简单的单子。
钟悻则是在校外找了份工作。
他每天下午都会翻墙出去,直到晚自习才回来。
柳慕辰很好奇钟悻每次出去都在做什么,于是钟悻带柳慕辰完成了人生的一次突破——他们逃课了。
教室里人声鼎沸,校园里幽静空荡,柳慕辰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但当翻出围墙,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外面的世界和学校完全不一样。
他似乎自由了。
他跟着钟悻来到网吧,钟悻告诉他,自己的工作是做游戏陪玩。
他也学着上手,但似乎没有什么天分,角色人物的死法千奇百怪,他被钟悻笑话了好久。
有时也会遇到一些困难。
网吧有人闹事,钟悻需要充当打手。
柳慕辰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钟悻大显身手。
钟悻以一敌三的英勇姿态极大鼓舞了柳慕辰,于是他跃跃欲试,想要帮忙。
结果被飞来的一根棒球棍打到了手臂。
打架的人没受伤,倒是被钟悻保护的少年,手臂出现了一块淤青。
后来钟悻就开始教柳慕辰打架的技巧,打哪会疼,被打的时候要护住哪。
柳慕辰觉察到自己喜欢钟悻的那年,他刚满十七。
十七岁情窦初开,他就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能喜欢的人。
因为他听到钟悻和他母亲的对话,也明白钟悻只喜欢女人。
他把这份暗恋藏在心底,谁都不知道。
后来的一天,钟悻消失了整整一周,回来时就问柳慕辰:“柳慕辰,你想和我出国吗?”
“我们去外国读书,这样就没人能管得住我们。”
柳慕辰其实对于未来没有计划,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又要成为什么。
他其实心动了,他知道,只要出国,身处异国他乡,大人们就管不住他们。
但是不行。
柳慕辰知道,他不能去。
一旦去了,他压抑的渴求会不再微小,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高涨,直到在身体里爆炸,溅出的星星点点会落到钟悻身上。
最后无法隐藏。
于是他摇头,表示他不愿意出国,甚至有一丝想挽留钟悻的意图。
他说:“我们在国内读大学不好吗?等到我们长大,照样没人能管得住我们。”
可惜钟悻还是走了。
两人分别时不欢而散,于是再也没有了联系。
钟悻赌气,既然柳慕辰不愿和他出国,那他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徒增悲伤罢了。
钟悻去往遥远的北国。
柳慕辰则和父亲不冷不热地同居着。
有时他会在混乱的梦中惊醒,窗外晨光微熹,他打开窗,微冷的风拂过脸庞。
他想起来远在北方的钟悻。
那边冷吗?那边的饭菜吃得惯吗?
那边……有你心爱的女孩了吗?
柳慕辰希望是没有。
后来的后来,在云殊意的鼓舞下,柳慕辰终于勇敢一回。
站在当年送走钟悻的机场,钟悻的那趟航班开始检票。
柳慕辰抱住钟悻,踮起脚,缓缓地,坚定地吻在了钟悻的唇角。
钟悻没有拒绝。
直到很多年后,当年的一切才终于有了解释。
钟悻高中失联的那周,是因为他向父母坦白自己喜欢男人。
然后被关了一周的禁闭。
父母逼他转学,最好去国外,去到无法见到他口中喜欢的男孩的地方。
钟悻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带着一丝幻想,希望柳慕辰能和他出国,他们去国外,就不会有枷锁禁锢他们。
可是柳慕辰拒绝了。
钟悻坐在飞机上,看着地面越来越小的建筑。
里面是不是有柳慕辰?柳慕辰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我走了,柳慕辰会喜欢别人吗?
他有一瞬间的后悔,但最后,还是去往北方。
每晚每晚的做梦,他梦到柳慕辰和一个看不清脸庞的男人站在一起,梦到柳慕辰和别人订婚,结婚,幸福美满,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祝福他们新婚快乐。
北方的菜也很难吃,他开始想念学校附近的馄饨,他们一起经过的包子铺,还有在网吧一起嗦过的泡面。
直到有一天,他和柳慕辰共同的一位好友联系上他。
说柳慕辰正在旁敲侧击他的消息。
钟悻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要回国,回国见他的梦中人。
最后的最后,梦中,能和柳慕辰站在一起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