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彻底摆脱郜放勋,必须先把这只猎犬放倒。
云殊意猛地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他再次提速,快到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听着身后近在咫尺的喘息声,云殊意视线扫过身前山坡,很快便锁定前方几处凸起的岩石。
靠着山坡的高度差,云殊意踩在岩壁上,足尖发力,猛然纵身一跃,衣袂翻飞间,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腰间的三把匕首在夕阳下划出冷冽弧光。
树叶簌簌落下,在云殊意刚刚站的地方,猎犬扑了个空。
呜呜站起来用前爪疯狂地抓挠粗糙的树干,木屑横飞。
云殊意站在枝头,低呵道:“闭嘴!”
“呜呜!”
云殊意抽出一把匕首威胁,厉声警告:“你再叫我就动手了。”
呜呜顿时蔫了耳朵,尾巴夹在后腿中间一动不敢动,它确实是安静了下来,但仍是紧盯云殊意不离开。
云殊意垂眸,打量着这条狗。
这条狗养得油光水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猎犬,要是杀了它,郜放勋一定会更生气,到时候再想从中斡旋,就更困难了。
精神海存储的那些能力倒是能用,但是……
云殊意仰头看了眼天空,不知何时,本该蔚蓝的天空被淡淡的黑色云雾侵蚀,仿佛笼着一层诡谲的纱幔。
百年前毫无征兆出现的毒雾,全世界的人类用了百年时间,没有研究出任何解决的办法,唯一能抵抗毒雾的人,便是神眷者。
而神眷者的出现,也是毫无征兆的。
如果毒雾和神眷者都不是自然产生的,那有能力影响整个世界的存在,只能是更高维度的存在。
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汪!汪汪汪——!”
树下的狗又叫了起来,云殊意蹙起眉头,警觉看向他刚刚过来的方向。
郜放勋他们没有追上来。
这只狗在叫什么?
他低头,发现方才还要和他不死不休的呜呜已经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朝着他身后的密林跑去。
转身的刹那,灵魂深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战栗。
——帝元。
云殊意怀着期待转身,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他身体一僵,差点站不稳脚。
斜阳穿过雾霭,为来人镀上金边,男人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云殊意的世界。
呜呜亲昵地蹭着来人的靴面,哪还有方才半点的凶相。
男人温柔地轻抚猎犬头顶,右手的皮革手套与银质袖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打量着几乎将自己全身藏在斗篷中的神秘人,挑了挑眉,拖长几分尾音问道,“呜呜怎么追着你叫,你吓到它了?”
云殊意喉结滚动,久久不语。
在危机四伏的上城区,在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在疼痛难忍的手术时,他都在想,帝元在这个世界,会是什么身份。
以帝元的能力,他不可能默默无闻之人。
五大执政官、三十五位议员、日城或斯洛科里城的城主,又或者其他领域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有可能。
而云殊意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郜燊。
——因为郜燊有孩子了。
“你是、郜燊。”云殊意的指尖在斗篷下微微发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确认般再次开口,“你是郜燊吗?”
风掠过林间,吹动郜燊额前碎发,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
“是,我是。”郜燊向前半步,长靴碾碎枯枝败叶,在脆响声中,他仰头问道,“你呢,你叫什么?”
云殊意心绪纷扰,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哽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破空声骤然撕裂静谧暮色。
云殊意甚至没来得及躲闪,短刀便深深刺入他的肩胛,鲜血顷刻间浸透了黑袍。
剧痛炸开的瞬间,云殊意才将自己游走的魂魄扯回来。
原来他现在在被追杀。
在被郜燊的儿子追杀。
看着表情有一瞬变得紧张起来的郜燊,云殊意突然下定了决心,身体前倾,整个人朝着郜燊的方向倒去。
世界天旋地转。
斗篷如蝴蝶在空中滑落飞舞,终于露出那张在阴影中隐藏许久的脸。
夕阳余晖钻过叶隙,洒在青年的脸上,勾勒出他锋利而苍白的轮廓,那双亘古燃烧金色火焰的眼眸,突然失去了温度,像是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残烛一般,光芒暗淡。
云殊意仰着脸,任由光斑洒落在自己脸上,仿佛这样就能藏住那无处安放的脆弱。
金红的斑点像是眼泪,从云殊意的眼角滑落。
“接住我,郜燊。”
他的请求几乎轻得听不见,在半空便消散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