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寂的环境，说话可以适当减少内心的恐惧，小周声音细微：“褚洄姐，你不会害怕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褚洄笑了笑：“如果是孤军奋战，我当然害怕了，但我不是有你们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又走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一点光亮，是从一个空间里透出来的，两人加快了脚步，见之惊诧，中间方台上置放着一件古物，穹顶上是萤石排布的星阵，散发着银蓝色的光华。

小周用对讲机叫许教授他们进来，褚洄举着手电，往四处灰白的墙壁上照了照，她觉着这地方有股说不上来的奇异，保险起见，她嘱咐外面还是留守两个人。

过了会儿，许教授一行人进来，吃惊的反应更大，激动后立马进入工作状态，各行其事。

一名学生道：“这件古物还真奇特，前面形如月晷，后面又是星盘的样式，这种构造前所未见，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许教授解释：“月晷记录时辰，星盘观测天象，合二为一的构造别具匠心，充分显示出先人的智慧。同志们，史料关于南穹古国的记载少之又少，可以说是上古遗失的文明，我们此次的新发现对于探索史前时代又进了一大步。”众人闻言鼓掌。

褚洄看时间，外面应是日上三竿了，有几人熬不住，困得睡着了，她正准备问许教授接下来的打算，忽然整个空间被照亮，像是穿越经纬，星辰轮转，夜色褪去，太阳升起，墙壁也有了变化。

褚洄环视四周，墙壁上覆满了美轮美奂的壁画，色彩之奇，神乎其神，仿佛惊动了千年的时光。

许教授瞪大双眼，感受难以言表，这简直就是一幅幅活生生的壁画，存有生的气息，如同活物，考古队都来了精神，各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仔细看，壁上丹青所绘的南穹更像是在述说一段历史、一个故事，瑰丽悲壮，一笔一画皆是刻骨铭心。

褚洄的目光一眼便落到手擎琵琶的女像，悲天悯人的神情，飞天的风姿，身具光明，独向黑暗。

褚洄轻轻触摸女像，光影流转，脑海显现出一个画面，女子站在废墟之中，坚毅勇敢，一人抵挡千军万马。

褚洄又往后上方看，眼前的男像有些熟悉，银发、墨袍、血剑，她突然想到梦里的那个背影，瞬间心如擂鼓。

这绘的是一场大战，极其惨烈，跟褚洄梦里的画面所差无几，她的感受渐渐从惊异变成恐惧，这个地方是安置了什么机关吗？忽然由夜转昼，星阵也不见了，却出现了满眼古老的壁画。

褚洄用对讲机联系外面留守的伙伴，想问一问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可始终没有回应，手机也完全没有信号。

褚洄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浓烈，这地方太邪门了，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还是速速收工离开。

众人原路返回，长长的甬道通往的却是另外一个异乎诡异的世界，盛大壮观的景象令人惊叹，褚洄完全看直了眼，一时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震撼。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山体，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石窟神像，天光普照，熠熠生辉。

小周发现了新大陆，招呼着大家到侧边来，众人纷纷聚拢过去，紧贴着山壁竟有一条小道，长阶一直向上延伸，犹如登天之路，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一不留神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一行人连成排沿路而上，雕像各异，形态丰富，男相女相众生相，堪称鬼斧神工，手持的法器也不尽相同，考古队的人一一观赏，拍照记录。

褚洄驻足在一座女像前，雕塑更具立体感，比壁画上所绘的飞天神女更为生动形象，但神女垂眉闭目，褚洄看不清她的神态。

目光自上而下，褚洄发现了神像手擎的琵琶没有琴弦，不知是当时的工匠偷了懒，还是经过千百年的风化消弥于无形，她不自觉地伸手触摸那本该有琴弦的地方。

刹那间，琴弦拨动的声响撼动天地，褚洄陡然一惊，弦音涤荡心魄，在山中回响，光华辗转，她的视界溃动，整个世界迅即漆黑，漫天的石窟神像全都不见了。

仰头，黑暗无光，望不到顶，俯视，脚下虚空，深不可测。

这时，似柳絮、似雪花、似羽毛之物飘落下来，褚洄用手指捏住，轻轻一磋，便化成了尘埃。

飘落之物愈来愈多，像是下起了黑色的鹅毛大雪，使这个缥缈的世界更加冰冷。

手电的微亮中，褚洄看见这座大山正在化为灰烬快速消失，山顶没了遮盖，忽现半边血月，像一只巨眼在向里窥视。

褚洄一转头，所有人都没了踪影，这条狭路上只有她，孤立无援。

褚洄情急之下喊了两嗓子，回音犹如幽灵飘荡，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情绪翻涌越烈，不知何时没了队友的声音，她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褚洄望着天上月，思绪混乱不堪……

魔鬼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吞噬着山中的一切，褚洄突然脚下悬空，堕入深渊，下坠之时，月下世界一瞬惨白。

“噗通”一声，冷水浸灌全身，人被淹没，双重的窒息感翻然跃上，赤裸的灵魂无处可逃。

“水月……水月……”

“谁在唤我？”

漆胧的视线渐渐清明，映在瞳孔的是万里血红，大厦倾覆，黄沙之中尽是断垣残壁，片瓦无存，血腥之处白骨粼粼，乌鸦哀鸣。

褚洄看见一女子如光风霁月般美好，与眼中这个毁坏坍塌的世界格格不入，身前百步是黑压压的一群人马，为首的是梦中和壁画那个银发墨袍的男人。

这次褚洄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是一张让人难忘的脸，很妖也很美，血焰的眸子，脸上长有特殊的魔纹，目光停留的那几瞬，仿佛烈火焚身。

男人神情复杂地凝睇着女子，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种种前事化为飞灰，已经烟灭。

相顾间，女子泪眼模糊，心中巨大的悲怆与绝望交织。

“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救了我？”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笑了下。

霎时之间，长刀刎颈，冷器觉厉，鲜血淋漓。

褚洄猛地睁开眼，心口无比疼痛，她的意识恢复，发现自己身在水中，冰冷的海水刺痛皮肤，她拼尽所有气力向上游，突破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