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莹这个问题我觉得在咱们公司来看是很有代表性的。”
蒋慧雯在会上直接把她作为按例分析。
“作品趋于同质化,风评刻板化,亟需改变,”蒋慧雯道,“我觉得艺人面对这些局面和我们的工作是息息相关的,一定是我们有地方没有做到,或者是在一些方面上是不是太束手束脚了,太没有进取精神,也让我们的艺人原地踏步。”
江珊的脸色很不好看。
PPT上路莹近些年的代表作品一次闪过,古今中外凡所宜有无所不有。只是都逃不过一点,全是甜宠言情的套路。
“路莹学生时期还接过一些有挑战性的角色,连我到现在都有些印象,”蒋慧雯拍了拍桌面道,“这不就是咱们揽星的艺人应该追求的,‘不怕小,但要精’吗?怎么在签了咱们揽星之后,作品反而全都同质化了?”
江珊还没开口说话,蒋慧雯便继续道:“综艺也是,现有的综艺既然不能给艺人的口碑带来有效收益,为什么还要继续消耗艺人的形象?难道就只为了赚一点钱,就不顾以后了?江珊,你的团队我一直是很佩服的,你带出来的人也不少,怎么只有路莹这边经营成这样?我们会后再仔细聊一聊吧。”
“有的时候人的发展也不能说完全按照我们规划的就算成功,”江珊终于说上话,“路莹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眼下的局面其实已经是我们用了很大力气维持的一个平衡,具体有些问题,我也很想请蒋总给我们指条明路,今天就算您没在会上说这件事,我也想找时间跟您聊聊。”
蒋慧雯看了眼江珊的神色。
她们认识也有许多年了,不然今天的话不会出口就这么难听。
她点点头,“就今天下午吧,我们聊一下——不过我看路莹这个季度有一个电影的资源,虽然是客串,但能在邬导电影里露面,怎样都不亏。这个不就把握得挺好?如果保持这个劲头继续发展,也不愁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
江珊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话题跳到下一个艺人身上。
……
《九城》是清宫戏,在横店开机,据说这是邬成光从影五十年来在横店呆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因为阵容里启用了不少新鲜面孔和有争议的演员,令《九城》备受关注。
路莹就是有争议的一员。
试戏那天她从自己剧组请了几小时假,和曲萌萌两个人骑个共享单车慢悠悠到了隔壁棚。
进去没一会儿,换了戏服简单画了下妆,连头都没做完,就见邬导跟遛弯似的进来绕了一圈,然后就跟化妆师说别画了,让她回去吧。
路莹听了以为自己遗憾落选,刚想站起来跟人家导演鞠躬告别,就听得邬导轻飘飘一句“你下个月直接来报到吧,一会儿加个副导演微信,把时间安排一下。”
路莹的腰将弯不弯,尴尬成了个尴尬的角度。
“别有压力小姑娘,”邬导看着好笑,多说了一嘴,“我找这个角色最重要的就是漂亮,你有弄不明白的等到时候多学学就行。”
路莹直起腰来微笑目送。
心道怎么被夸得这么难受呢?
她真正进组已经是在盛夏时分。
正值横店最热的几天,但却要演冬天的戏。路莹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一个巨大的坠满了装饰的钿子头,踩着花盆底再加一个毛披风,都不用出化妆棚路莹就能预想到自己过热中暑头重脚轻昏倒的样子。
《九城》讲的还是九子夺嫡那段已经被翻来覆去讲烂了的故事,但《九城》的主角是向来在九子夺嫡中隐身了的皇子们,以往没有姓名的五爷、七爷、十二爷、十六爷翻身成了主角,也算是在用新的视角解构故事。
邬导能选中这个本子,意在借古喻今,想结合当下的“躺不平卷不赢”文化和在青年一代中流行起来的新出世哲学发表点自己的见解。
路莹的角色是十三福晋兆佳氏,在剧情叙述框架里是镶边中的镶边。最大的作用就是烘托胤祥的悲惨以表现他和兄弟们的真情。
路莹拿到剧本,整读了好几遍确认自己一共就两句台词。
怪不得邬导反复强调好看就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这角色没被资方爸爸拿来捧小流量,反而真随着邬导的心思找了自己来演,她倒是觉出邬导几分真性情。
“我才知道陈老师演十三爷,”曲萌萌拿着咖啡进来,“莹姐你是不是知道了没告诉我?”
“啊……”路莹把手机锁了,有些心虚地抬头。
方才界面上正是和陈越鸣的聊天框,她想着开拍在即,是不是应该和那边说一声,却犹豫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说过吧,”她接过咖啡,竟然是温热的,在组里她一般都点凉的。
“何刘刚才拿过来的,”曲萌萌道,“说陈老师请组里喝。”
“喔,”路莹点点头。
那次品牌活动之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只是朋友圈里评论过两句。
他们每条动态都互赞,怪奇怪的,有时候给陈越鸣点赞的时候路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她最近忙得飞起,也没空发现自己发朋友圈的频率明显变高。
“路莹来走一遍吧!”
还没到时间外面就叫了人,路莹匆匆漱了个口走出去。
大外景大太阳,没走两步路莹就觉得衣服要湿透了。
但是触目具是造出来的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配红墙,路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割裂。
“流程很简单,两个侍女扶着你,等会十三从那个门里面走出来,然后你扑上去在他面前,一哭,就完事,”执行导演穿着老头背心一边汗流浃背一边拿着蒲扇给路莹指位置,示意曲萌萌过来给路莹擦下汗。
他把对讲凑过来,路莹听到在监视器那边邬导的声音,“甭紧张啊,兆佳。你不用表现很复杂的情感,就是思念,然后心疼,就完事了。”
路莹连连称是,来回把线路走了两遍。
只是门一直关着,也不见陈越鸣出来走戏。
“陈老师还没到?”
眼看要正式开拍,路莹问执行导演。
“他就位了,”执行导演说,“这是邬导的意思,提前不让你俩见面,看下第一反应,也是找找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