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主如今哪还能威胁到陛下?”阿娇轻笑一声站起来,“方才听说陛下赐予窦太主新欢董偃好大一座宅院,窦太主欢欣不已。母亲如今的心思都在那董偃身上,还有精力顾及朝局?”
刘彻:“你母亲行事无所顾忌,难道还能怪朕不成?”
阿娇:“妾只是提醒陛下,母亲对董偃如何,与如今陛下对卫氏如何,没甚区别。”
刘彻:“你放肆!”
阿娇:“我放肆了。”
两人眼光撞击在一起。他们相识至今已经十余年,从未有过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刻。
刘彻深吸一口气,“皇后,朕从未想过你竟然会善妒成如今的面目。”
阿娇又笑了一声,“我善妒吗?他日我与别人欢好,陛下恐怕要气得将我千刀万剐了才对,如今我面对陛下,尚能和颜悦色,难道不是我心怀宽广吗?”
“你——”
“自陛下登基以来,窦太主不知收敛,反而愈发放肆,陛下还能忍吗?”阿娇缓缓道,“朝中陛下欲施新政,边疆又不安稳,窦氏一门尸位素餐者何其多?陛下就算能忍,还能忍到何时?”
“这些不是你该谈论的,”刘彻沉声道。
“我不该吗?”
阿娇走近一步,刘彻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们本该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不知怎么,此刻竟觉得畏惧。
阿娇:“那就谈论点我应该谈的。”
她笑道,“我走以后,这椒房殿会属于卫子夫吗?”
刘彻怔了一下。
“卫子夫走以后,这里又会属于谁?”
她清亮的嗓音把他拉回现实。
“你在说什么!”刘彻怒吼出来,“皇后!”
“刘彻,”阿娇瞬间红了眼,“人人都说我善妒,可我看你对卫子夫,只觉得可笑。女子也好,权臣也罢,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你能把人哄到天上去!可之后呢?等有一天卫子夫也如我今日一般,成为你继续向前的掣肘,你抛弃她的时候,不会比抛弃我温柔半分。”
刘彻心中忽地一刺痛。
在他今天来到椒房殿之前,刚刚驳斥了上书因为卫青之事意图废黜皇后的奏章。如今的刘彻已经不是十六岁时那个依靠长公主的势力才能站稳脚跟的雏鸟了,朝中很多人看的清楚,他们自以为摸清了刘彻的脉,推断出皇帝陛下是时候该摆脱陈氏的限制了。
但……
也许刘彻自己也说不明白,明明皇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心中所思所想,但面对她,面对他结发妻子,他终究还没能那么狠心。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刘彻道,他嗓音中染上微不可查的沙哑,“我不会废黜你。”
“……阿彻,”阿娇再开口,眼泪已经滴落,“你最初建这椒房殿给我的时候,我心中的开怀,并非因为可以就此在这宫殿里像个死人一样终老。”
刘彻不敢看她的泪眼。
他说过爱、说过一生一世、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环顾这屋室之中一景一物,都是他登基之初一一亲手置办。
十年以来,他有多憎恶窦太主对他的制约,就有多憎恶他自己从始至终放不下陈阿娇的心。
“皇后病了,”他几乎逃也似的转过身去,“好生歇着吧。”
“你不会见我了,”阿娇上前一步。
刘彻抬脚便走,“来人,”他高呼,“来人!!”
“你不会见我了是吗——刘彻!!!”
阿娇的高喊声被鱼贯而入的宫人淹没,两人间不过转瞬,就阻隔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咔,好的。这遍不错啊,休息下一会拍近景!”导演的声音传出来。
路莹瘫坐在人堆里,还在哭。
直到陈越鸣越过层层群演,走到她身边,一伸手把人捞起来。
“没事了,”他说。
“呜呜呜……”路莹呜咽着揽上他的脖子。
“好了,”陈越鸣怎么可能拒绝像这样哭着看自己的路莹?
“你个绝情大坏蛋啊呜呜呜,”路莹说着锤了他后背一下。
陈越鸣无奈安抚着拍拍,“他没办法。他心里对你感情还是很深的,女人对他来说都是政治筹码,他不想放弃你的。”
“坏蛋啊,就是坏蛋啊!”路莹的脸完全埋进他前胸。
陈越鸣隔着层层布料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
……的确坏。他心道,他不知道刘彻怎么想,但他绝对看不了路莹这样。
他做不了杀伐果断的人,只要路莹开口,他只能要星星不给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