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鸣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之前你们打官司的时候,浪途不是选择和解了吗?怎么现在又——”
“你果然关注这件事了,陈老师,”苏绍的眼睛有些红,“当时浪途的确给钱跟我们和解了,但那是在半年前,上个月浪途股权变更,管理层大换血,他们好像有很大的资金缺口,短时间内还不上就要破产——于是他们就又找到我们,把以前的合同拿出来,甚至先一步状告我们违约!”
陈越鸣眉心紧锁,他在原地很久了,周围已经有看过来的人,他示意苏绍闪身到一边,“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
“陈老师!”
也不顾周围有人,苏绍一下子跪在地上,“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之前和解的时候,按照他们的要求,我们把好多证据都销毁了!大家都是普通人,他们却权势滔天,这根本就是在把人逼死——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除了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求谁!”
“苏绍,”陈越鸣把人拉起来,“这件事不是以我的能力可以解决的。”
苏绍:“你能和浪途解约,你一定有办法的。”
苏绍的眼神几近疯狂,“你不是和蒋慧雯有关系吗?你现在到了揽星,还有贺眠保驾护航,你明明有对付浪途的办法,你为什么不帮我们?”
陈越鸣看着他,只觉得额角突突在跳。
“苏绍,”他的声音冷下来,“首先,我能和浪途解约是因为我付清了违约金。其次,蒋慧雯的确帮了我,我能到揽星也是因为蒋慧雯的介绍,但她也只是出于私交帮我说两句话,给我一个推荐,这里面没有你想象的那种谁可以为谁庇护的关系。你如果想解决问题,应该寻求法律援助,而不是到处找关系——苏绍,我可以很明白的跟你说,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能一句话解决你们的困境,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帮你,但你是不是也要先对我的作用有限这件事有个认知?”
苏绍冷笑,“陈老师,你现在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冠冕堂皇的了?是,你熬出头了,早就和我们不一样了,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陈越鸣后退了一步,他再次审视眼前的人。
他想也许除了求助之外,他想要表达的还有……怨念。
“苏绍,”陈越鸣道,“你先搞清楚,骗你们钱的事浪途,不是我。”
话音刚落,苏绍的身形有一瞬间凝滞,像被戳中了心事,又不敢承认。
“难道……”苏绍深吸一口气,“难道你在浪途赚的钱,就不是从我们的学费里出的吗?”
陈越鸣吐出一口气,原来症结在这。
陈越鸣:“给你们讲课的时候,我在浪途只拿每月两千的基础工资,除此以外,我一分钱也没有多拿过。你想用这件事威胁我,那你是落空了。”
苏绍的眼神几乎在瞬间变得狠厉,“陈敬思,别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陈越鸣在这一瞬间突然很想笑。
图穷匕见,原来是这样。
陈越鸣:“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你需要什么帮助,但凡在我力所能及范围里的,我会全力帮你,但如果是我不能的,你就算拿刀逼着我,我也做不到。”
苏绍没有话可说,他似乎正在组织语言,但陈越鸣此刻的云淡风轻更让他愤怒——陈敬思甚至连刚刚见到自己那时候的一丝惊慌也没有了,怎么能、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像一滩烂泥一样苦苦哀求,对方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苏绍咬了咬牙,“是你逼我们的。”
陈越鸣沉声道:“我没逼过你,让你们身陷囹圄的人也不是我,如果因为受到不公就能胡乱攀扯,那你们和作恶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的眼神很利,像一把刀。
但苏绍只觉得他冠冕堂皇,和那些打着帮助他们的旗号,最后只是从他们手里骗取证据的人没什么两样。
苏绍:“既然你不愿意帮我们,那等有一天看到自己的黑料漫天飞的时候,别后悔。”
陈越鸣真的很无语,眼前的人好像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与其有这个时间用来报复,不如去想想别的办法,如果你们需要资金上的援助——你也有我的微信,我说了,在我能力范围内——”
“谁要你的施舍!”苏绍吼道,“陈敬思你沾了浪途这口黑锅,你别想抽身。你等着,等你也被逼到绝路上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会用今天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话。”
陈越鸣终于气笑了,“如果你早就想好了要把我列入你们的报复对象,那今天又何必在我面前演这一通?苏绍,这世界上没有拿枪指着人求人帮忙的道理。而且我得提醒你,别看你眼里我有多么高高在上,能只手遮天,放在圈里我陈敬思这个人也不过是一粒沙尘,你想用舆论逼迫我,那你算盘是打错了,有给我造谣的时间,还是去给浪途的老板编些花边新闻更切实际。”
陈越鸣语罢转身,再不多做纠缠。
“你现在是不红,”苏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等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呢?”
陈越鸣脚步微顿。
苏绍:“我会一直盯着你,有这件事在,你别想有一天安稳!”
……
许笑升离开的比较早。
他和刘导聊了几句,跟贺眠约定好一起吃饭聊天的时间,又给经纪人转了红包叫他们去聚餐,自己开车往家走。
路上的车不算少。
哪怕是在凌晨和破晓,北京的车流也总是可观,这就是个永远也不会安静下来的城市。许笑升在这里长大,明明早就已经习惯的这种喧嚣,可是这两年来,他前所未有地觉得吵。
无数个独处的日夜,他发觉窗外的车流声音原来可以这样清晰,他能注意到每一个刹车的红色尾灯,也会在凌晨因为呼啸而过的声浪惊醒。
这是很奇怪的事。
可今天他在红毯上看到尹一孟背影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身边的快门声、采访声……一切都消失了——好安静啊。
好安静啊。
原来那些吵闹不是凭空而来的。
只是因为他终于体会到几乎灭顶的孤独,所带来的寂静。
心空了,世界才变得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