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富抽了口烟。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库里,不知道是车油、潮湿气和什么东西混合的味道,夹杂着烟熏味沁入姜富的鼻孔。
他随手扔了烟头,扔到地上拿脚尖撵了。
黑色的烟头碾出棕色的烟丝,姜富看着那烟蒂,突然想到某个高贵小少爷一向爱干净。
他扭头看了看小少爷的座驾,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粘着裤子毛球的卫生纸,把烟捻起来包好,又把那片地擦了个干净。
他把纸团了一下塞到了裤兜里。
姜富对那个好看的小少爷的感情挺奇妙的。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情呢?
和叶城定在一起的时候,姜富觉得自己像是黑暗中的浮游生物,又渺小,又没有存在的意义。
好像他人生这么多年白活了一样。
他每天飞大车,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姜富的生活中,除了山,就是山洞,他每天封闭地活着。他每次进城,都感觉自己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城市里的喧嚣,热闹,繁荣,皆与他无关。
但叶城定不一样,他是矜贵小少爷,他属于热闹的城市,属于那片有灯火璀璨和车马喧嚣的地方。
叶城定有锦绣的人生,他活的优雅华丽,连被绑架了都很优雅。
绑架叶城定的时候,姜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他放了叶城定。
他就可以用他无意义的生命去延续叶城定的锦绣人生,那应该挺有趣的。
姜富还想抽烟,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半又不想抽了,把烟盒往口袋里压。
今天晚上姜富咨询了律师。
什么雇佣绑架,共同犯罪,绑架未遂。
只要他去自首,他就能给那个雇佣他们的人栽个十年五年。
姜富想,他这辈子就是这么脏的一个人了,没啥挣扎的必要。
他不想让那个高贵的小少爷白白受气。
用他的灰暗人生换叶城定的锦绣年华,给叶城定出个气,挺有意义的。
姜富扭头确认地上没有烟灰,这才踢踏着鞋往上面走去。
……
叶氏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叶城征忙的脚不沾地。
平时没人把他卸任总经理的事情当真,都当他耍脾气。碰到危机关头就更没人当真了,连那些支持叶城定的都下意识找他求决断。
叶城征忙完,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干将。
叶城征知道,干将不接到他的电话会不安心。
他……也想见干将。
因为手头还有些破事,叶城征不方便去接干将,他和干将在电话里约好了吃饭的酒店。等叶城征忙完到酒店,已经不早了。
“先生贵姓?”
“充。”
真总经理从不自己订包间,每次都是告诉充伟立吃饭时间和地点,让他订。
开始充伟立还以他的名字订,后来小助理产生了自己的心思。
他想用积分换好礼。
叶城征对自己人一向好的没边儿,像这种小愿望说满足就满足了。
所以他吃饭都报充伟立的名字,也让自己追的小明星报充伟立的名字,给他们充伟立的电话。
叶总只管和充伟立说,他想干啥,想见谁。
其他事情都是充伟立安排。
想挣外快就得帮总经理管一下情债。
充伟立非常乐意帮叶城征的忙。
因为不想挣外快他也得管情债。
小充有苦,小充不说,因为钱多,封口了。
叶城征被服务员引着走到包间门口,服务生一打开包间的门,叶城征就对上了干将朝着门看的眼睛。
叶城征觉得,干将应该是一挂电话就来了。
偌大的包间里,干将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等人似的。
也不知道他傻盯着门看了多久。
干将讷于言辞,半天也没憋出什么关心的话,只是问他:“事情都办完了?”
“办完了。”叶城征说。
他有一种感觉,干将刚刚可能是在想,要不要先和他打个招呼说声“你好”。
叶城征往前走了两步,解开外套扣子,将外套随手甩到旁边的沙发上。
干将依旧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叶城征知道干将不是那种热情洋溢的人,不仅如此,还很慢热,认生。
一会儿不教他,他就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你勾着他,陪着他,他就认你,怕你走掉。
也不知道像什么小动物。
干将端正的显得拘束的坐在位置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叶城征。
社交恐惧却对世界友好的人经常这样,见了熟人不敢说话,看着人笑,眼里都写满了快来和我打招呼这句话。
非得等你先开口把气氛炒热。
叶城征觉得干将就是这样,这个小兔子,总是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以前也看不懂干将,可现在他懂了。
干将的眼中,是纯净而炙热的渴望与关切。
干将想亲近他。
叶城征□□将拒绝过几次,躲过几次。
他现在明白了。
干将不是针对他,干将好像是在,拒绝所有过线的维护与帮助。
你帮我,你对我好,就得有所图,你如果没有要求,我不会让你帮我。
这是干将的处事原则。
而叶城征想成为让干将不讲原则的那个人。
叶城征朝干将招了招手,干将没看明白,只是站起来,叶城征朝他走了两步,直接把他抱进了怀里。
清新的属于干将的气息,在一瞬间灌入叶城征鼻腔。
叶城征从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迷惘。
可他现在觉得,如果没有干将在,他应该是迷惘的。
重生,然后撞入那个有预知能力的圈套。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搞到最后还得他废不少力气。
还有真相。他会费不少功夫才能接触到真相。
他可以感觉到干将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他可以感觉到干将的焦急和担心。
干将恐怕担心了一天吧,担心自己的事业,担心自己的公司,担心送的钱救不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