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岚听闻此言,好不容易松下的弦再度绷紧,怎么又要杀人?
她强压下内心的惊惶,赶忙伸手拦住盛怒的手下,沉声道:“不可莽撞行事,将他们压入大牢,待晚些时候,我亲自前去审。”
大牢之内,幽冷之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寒意刺骨。
侍卫小心地搀扶着卸下盔甲的方以岚,稳步走向那高悬于阶上的审案前。
方以岚抬眸向下望去,一眼便瞧见那监牢中,陈列在一旁的鞭子、拶子、烙铁等行刑道具。
想到这些刑具待会可能派上用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赶忙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盏送至唇边,轻抿一口压压惊。
方以岚落坐后,一名侍卫便探手朝那群战俘里抓去。众人纷纷后退,慌乱地左躲右闪。
一个七八岁身形瘦小的孩童,因反应不及被人群挤到前头,然后被侍卫拎小鸡般地往前拽去。
那孩子眼中满是惊恐,双脚拼命蹬地,使出浑身解数挣扎着,奈何他那力气又怎能与一个成年男子抗衡。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青衫,身形修长的男子从人群之中自发地走了出来。
只见他微微启唇:“我先来吧。” 那嗓音倒是清润好听。
侍卫见状,鼻中冷哼一声,粗暴地一把揪住男子,狠狠将他反身扣住。
他被压得双膝一弯,跪倒在方以岚面前。
方以岚扬起眉,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位男子。
男子神色坦然地抬头,那张绝伦的面容也随之显现出来,五官深邃,鼻梁挺直,轮廓线条分明。
虽然面上沾染了些尘土污垢,可那眉眼之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清贵之气。
他不卑不亢地出声道:“小的名叫赵怀叙,祖籍是瑞宁江城。”
“前些时日西翎境内大乱,便想趁机逃回故国,谁曾想出城时被康饶知州的人给逮了个正着,随后就一直被关押在府衙大牢之中,直到被将军的人解救出来。”
略作思忖后,方以岚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侍卫,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侍卫心领神会,毕恭毕敬地出声解释道:“禀告将军,我等奉命前去围堵知州府邸时,在大牢中发现了这群人。”
随即又补充说道:“当时情况紧急,见他们被关押在牢里,便一股脑儿全给押解回来了。并不知晓他们被关押的缘由,一时又拿不准该如何妥善处置,所以只能先将他们扣留在军营,等候将军定夺。”
方以岚手里摩挲着茶盏,“你既是江城人士怎么会大老远跑到康饶来?”
赵怀叙喉头滚了滚,眼里闪烁,静默一会才开口:“家破人亡,流放到此地。”
“这大战在即的,你们慌忙逃窜又是为何?”方以岚疑声询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西翎见瑞宁来势汹汹,自知难以抵挡。他们便满城搜捕瑞宁百姓,不管男女老少,通通抓去前线充数,妄图让瑞宁人自相残杀,以此卑劣手段来削弱我方兵力。无奈之下,我等唯有冒险潜逃。”
西翎风土迥异,那儿的人与中原百姓相较,在样貌上确有着诸多明显不同之处。
方以岚细细审视着眼前这群人,瞧着面容五官的确带着典型的瑞宁人特征。
“可有什么凭证?”
赵怀叙神色平静开口阐述:“皆被知州夺走烧了去。”
侍卫满脸不耐烦。
“将军,我看他就是故意戏耍咱们,空口白牙连个凭证都没有,怎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瑞宁人?再者说,他们这群人指不定是一伙的,串通好了来行刺将军!”
赵怀叙言辞恳切地解释:“那人绝非一同关押之人。我等被囚于地牢里已有五日之久,众人面貌虽不敢说全然铭记于心,却也记了个七八分。”
“独独只有那人甚是眼生,应是昨日傍晚时分,悄然混入人群中的。赵某心中存疑,故而一直暗中留意此人,见他突然暴起发难,心中大惊,唯恐将军有所闪失,才连忙出声提醒将军。”
方以岚思绪回转,忆起此前这人确实出声警示自己。
后头的人群也闻声附和,齐齐点头,口中还嘟囔着:“是啊是啊,请将军明察。”
侍卫哪里肯轻信,只见他一弯腰,猛地抄起烧得通红的火印,作势就要往那可疑之人脸上狠狠烙下罪印。
“一派胡言,哪里轮的到你一个囚犯在侯府里大放厥词!”
方以岚委实不忍目睹惨状发生在眼前,脑海中灵光乍现,突然记起剧本里的一句女主台词,当机立断地出声劝阻:“且慢。”
侍卫抬起头,只见高堂上的人眉梢轻挑,面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
方以岚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匕首,不紧不慢地走到赵怀叙跟前,俯下身子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瞧这眉眼,生得这般勾人,就这么杀了你没意思,不如就乖乖地留在我身边,给我暖暖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