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可以装出难受动容的样子,表示自己并没有心生怨怼,甚至转而宽慰起戚氏这个母亲来。
可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加上梦中那些,她觉着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了,所以并不想再叫自己受委屈了。
如今她和陆秉之有了婚约,最多一个月就会嫁去卫国公府,既然有这个势可借,她为何还要叫自己受了委屈呢?
而且,有些态度若是不表达出来,任由戚氏拿捏,那些过去的委屈就烟消云散,像是全然没发生过一般。她宽慰戚氏一回,往后就不能再诉说自己的委屈了。
那她不是自个儿轻贱自个儿吗?
于是,崔令胭只默不作声,面上也露出几分疏离来。
戚氏见她这个样子,面上带了几分急切,对着崔令胭解释道:“胭丫头,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是我给你委屈受,可那时泊哥儿发烧,好几日都不醒,我心里头如何能不急。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没有个儿子,如何能立得住?更何况,戚家对比赫赫宁寿侯府不过是小门小户,娘能当了这个侯夫人还是借了和先夫人穆氏容貌相似的光,这府里你祖母和你两个婶婶何曾看得起我?娘是不得已才将你弟弟护的那么紧,才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胭丫头体谅体谅娘可好?”
戚氏呜咽着,三分真七分假,一时竟是有些止不住。
江嬷嬷眼圈也有些红,带着几分哽咽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夫人当年也是一时着急乱了分寸,这才将您送去戚家。这些年,夫人岂能不担心您,只是怕姑娘心中有着委屈,不肯原谅夫人这个娘亲罢了。”
“您和夫人可是血脉相连,纵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姑娘既回府了,夫人肯定好好补偿姑娘,万不会叫姑娘再受什么委屈的。”
崔令胭看向了戚氏,眼圈也有些红,她出声问道:“这些年我在戚家,只想问母亲一句,母亲若真疼我,为何会因着弟弟身子弱,便责怪于我?我又何其无辜?”
“有些事情既做了,就莫要再多想。说句不好听的,倘若女儿没和陆世子有这桩婚事,今日女儿会听到娘这番哭诉吗?”
崔令胭这般直接戳破了窗户纸,一时叫戚氏愣在那里。
戚氏没有想到,崔令胭看着温婉如水,性子柔和,竟会说出这番质问的话来。
戚氏动了动嘴唇,眼圈一红还想要解释,可她对上崔令胭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终是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崔令胭苦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原本这些话女儿也懒得说,毕竟我很快就要嫁出去了,装出母慈女孝也无妨,可母亲这般拿眼泪来绑架我,还想演绎出母女亲近,说句实在话,我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女儿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咱们最多只能当面儿上和睦的母女。”
她说完这些话,看了一眼手中端着托盘,身子颤抖眼里满是震惊之色的丫鬟,淡淡道:“我就不留在这里用膳了,你们伺候母亲用膳吧。”
崔令胭说着,抬脚就要往外头走。
戚氏脸色铁青,厉呵道:“你站住!”
她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崔令胭道:“你这不孝女,以为自己有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那陆秉之余毒未清兴许连子嗣都不可能有,你哪怕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没有儿子难道能在卫国公府立足吗?到时候,你不靠着娘家,还能靠谁?”
“再说,这婚事虽定下了,可一日不成婚一日便存在变数,你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难道以为这婚事会继续下去吗?”
江嬷嬷听着戚氏这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连忙出声扯住崔令胭的袖子,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快和夫人认个错吧,本朝以孝治天下,三姑娘不敬夫人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和陆世子的婚事怕就不成了。三姑娘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窦老夫人为人最是注重规矩礼仪,三姑娘何苦为着这点子小事耽搁了自己的好前程?”
崔令胭冷冷一笑,挥开了江嬷嬷的手,转身看向了戚氏,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便是母亲说的愧对于我,想要补偿我?我倒是不知,为人母亲想要补偿被丢在外家的女儿,竟还拿婚事来威胁了?”
“果然,母亲不喜女儿一如之前,既如此,又何苦哭诉一番,想要弥补这份儿破裂的母女情分呢?您不觉着可笑吗?”
崔令胭说着,往门口看了一眼,见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明显将屋里的话全都听了进去的二弟崔慎泊,又带着几分笑意对着戚氏道:“母亲不是最疼二弟吗?为着二弟,母亲就莫要难为女儿了,毕竟,女儿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没了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多少也会影响到二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胭说完这话,就径直往外走去。
崔慎泊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叫住她,却是迟迟没有动作,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戚氏,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三姐也是您生的,还和儿子是龙凤双胎,您为何这般偏心,竟拿婚事来威胁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