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听说利镇那边好像不太安全,前两天还有武装分子在街头抢钱……”
他一紧张焦虑就开启碎碎念模式,季夏上次见他这样焦躁不安啰啰嗦嗦,还是她顶着一脸血从谭阿里葬礼出来。
车子到了那片居民区门口,缓缓再巷子口前停下,巷子洞口黑魆魆的,没个人影,空空荡荡。
阿吉心一沉,一句“我就说吧”还堵在喉咙,季夏摇下窗,朝路边角落吹了声口哨。
那街角台阶上有个佝着背靠墙打着盹的人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起身长腿一伸,拖沓走来。
塞多什么行李也没带,招呼也不打,拉开后门直接缩进车里。
季夏扭身,给他递了一卷现金,和一袋黑黑的什么,他长手一接,流畅塞进口袋,而后连帽衫的帽子向下一扯,继续睡觉。
阿吉满脸难以置信:“你给这臭小子什么了?”
季夏笑道:“光画饼喂不饱饿死鬼,他说是不要这趟佣金,但我要给,而且,是按天给。另外每天一包恰特草,这是他提的条件。”
阿吉朝她无声竖了个大拇指,自此闭麦,三人在沉默中飞速驶向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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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旅行完全在季夏意料之外,于是昨晚她又失眠了。
飞机上,她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拿个小本写写画画,手指不停按计算器,计算着这次三人之旅的行程预算。
三人选的是红眼航班,飞稳了天才蒙亮。
“喂,我们从机场到庄园大概要几天?”季夏踢了脚坐窗边从头到尾几乎都没睁眼的寸头少年。
“两三天吧。”塞多被吵醒,有些不耐。
“刚上飞机前我问你,你说四五天??到底要几天?”坐在靠走道的阿吉睁眼,瞪了眼塞多,指着他对季夏告状。
“他这人怎么满口胡言?”
季夏心里叹口气,昨天她在警局门口问塞多他们这趟行程具体细节,他就是这样含糊。
问他多久,走什么路,沿途住在哪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大概知道坐飞机,然后租车去利镇,剩下的路得跟着他指挥走。
问他具体细节就是“跟我走就行”“别问这么多”和“我也记不清了”。
不知道是英语能力有限,还是刻意隐瞒。
没法,她只得把费用往多了算,先按5天算,那总费用大概是……
她看了眼总数,摸了摸包里昨天取的现金,又想了想银行卡余额。
鉴于这个庄园主的奇葩行为,季夏怀疑他大概率不接受刷卡,所以提前兑了些比尔现金,折合人民币三万左右。两万放信封里,一万放钱包。
除去货款,剩下的钱应该勉勉强强够这趟旅途。
这两年她赚的基本补贴茶庄,做独立寻豆师需要自己贴钱,账期很长,她流水不算特别健康。
想到这,她又无端端想起屈泽,那样从不愁钱的人生,好想过一过。
“夏,你饿不饿,我还没吃早饭。你让我买的压缩饼干都放箱子里托运了。”
季夏面无表情从脚边包里掏出袋昨天打包的干瘪英吉拉,下巴点了点,“喏,吃吧。”
阿吉抗议,“惨无人道!我们这趟不会一直是这个标准吧?”
季夏突然想到还在墨尔本时,她三天两头去奥乐齐穷人超市搜刮打折商品,回来做三明治,顺手给屈泽也做了一个。
结果他只是瞥了眼,迅速收回目光,努力挤出个歉意的表情:
“谢了,不过三明治我只吃奇亚籽酸面包夹和牛菲力五分熟上下两层2年陈巴马臣芝士。”
呸。
穷讲究。
当时她心里骂了句。
然后即刻凄惨意识到,人家只是讲究,穷的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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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和阿吉买的东西很杂,除了常用的疟疾药、感冒药,还有干粮、睡袋、GPS导航仪、卫星电话,以及一个小型发动机。
埃国雨季常停电,她不知道一路上会碰到什么情况,再三考虑还是保险起见。
三人在行李提取处等行李,季夏看见旁边有个洗手间,招呼阿吉盯着塞多,自己去一趟。
女性洗手间总是排长队,这条规律恐怕是世界通用。
季夏没睡好时便会偏头痛,整个左脑头皮都抽着疼,排队时,她微阖眼,闭目养神,感觉侧背的包动了动,掀眼看去,身后有个白人女孩转身,书包碰了碰她。
看着十来岁,还缺了颗虎牙。
她抬了抬眉,没太在意。
拿上行李去停车场提车,工作人员早已带着车在那,要求她出示订单和国际驾照复印件。
她伸手进包,摸了摸,脸色一变。
六月中旬的天,停车场如同闷了层保鲜膜在皮肤热得透不过气,然而她的心却瞬坠冰窟,顷刻间凉透。
艹,她心里暗骂。怎么这么倒霉啊?
阿吉敏感察觉不对,“怎么?掉东西了?”
季夏声音寒沉,用中文道,“我钱包没了,现金也被偷了。”
阿吉反应了一秒,狠狠捞过旁边塞多的衣领,英文骂了句带F的脏话,“臭小子,你踏马做什么了?!”
塞多比他高半个头,被他扯得往下一踉跄。
他一把拂开套头帽,啐了声,“老大叔,你先松手再说话。”
阿吉气笑了,顶了顶腮帮。
季夏拉开他手。
塞多瞪了他眼,“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偷钱包?”
阿吉气极了,“夏刚刚用中文说的,你又听不懂。不是你偷的你怎么知道她掉了钱包?!”
谁知塞多不怒反笑,勾了勾唇,语气贱贱的。
“因为刚才我在里面看到了,就站她身后那女的偷的。”
“这里白人小偷多得很,我们通常叫他们ferenj hustlers。很多女小偷都这样,长得显嫩,敲掉颗牙装成学生,放松你们的警惕。”
“只是我懒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