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再不纠结,她翻身从床上坐起:“走!咱们去机巧阁……”
晴鸟惊诧:“现在?”
雷厉风行开始更衣,程语笙边忙边回:“长辈们俱不在府中,此时不溜更待何时?阿兄晌午就下值了,咱们快去快回,来得及。”
***
报一声出门给大娘子采买,熟门熟路的从角门离开程府,程语笙坐在马车上兴致勃勃的翻看图纸。
两月前她设计了几张连发弩图,托于上京城最好的兵器阁制作,昨日傍晚终于传来了制好的消息,兴奋得她半宿没睡着觉。
一旁,晴鸟翻看着夫人给的宝册,不时抬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目光灼热的让人无法忽视,程语笙抿了口茶问,视线仍黏在图纸上。
晴鸟:“娘子为何要只选武将?奴瞧着夫人是不满意极了的。”
语笙听罢将图纸收起,抚脸哀叹。要论她本意,什么文人武将,是人就行,是个男人就行。
婚嫁于她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混日子,对象是谁都无甚分别。
这个时代,男女一面即论婚娶,婚后相敬如宾是常态,蜜里调油才鲜有。
这些她都是很早便知晓的。
她原就不是跟人能蜜里调油的性子,所以对情爱没什么期许,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被长年困在四方院里!更别提还有后宅阴私、算计龃龉?
她连大火的嬛嬛传都没看过,论兵法摆弄兵器还行,要经营这些?她一想就头疼。
故思来想去,武将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论爱好,和她一致;论职业特性,不经常在家,不用日日见面;论未来机遇,要是运气好被外放,说不定她还能跟着离京,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如是想却未如是说,她的想法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理解的。拿过册子来随手乱翻,程语笙心不在焉回:“前车之鉴,文人体弱。若是再有什么好歹,母亲不得将程府哭倒……”
晴鸟思量了片刻,深觉娘子思虑的对。前三个郎君都是文人,俊是真俊,主院服侍夫人最貌美的香弥姐姐看了都连声称赞。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命短福薄,双十都未活过。
“但武将们也忒的吓人!刚陈府候着的回生着人来递话,形容了几位大人,奴听了都怕。”
跟在娘子身边这半年,她已然精进了许多,不但身子变高变结实了不少,还稍习得了些防身招式。
不过这些跟真在刀山血海里行走过的武将一比,简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忽地来了兴致,语笙眼底发亮,抬首追问:“你细说说……”
索性将地榻搬至矮榻旁,晴鸟探头到宝册前,翻了两页道:“这位刘大人,是金吾卫大将军的嫡次子,现在刑部任职,听大郎身边的景深说,原也是在边防军里历练过的。”
语笙凝神去看宝册上关于他的画像和注解,暗叹母亲这宝册做的可真费心。
她还从未见过这个时代哪位的肖像画得如此逼真写实。
刘世启,年十八,刑部司郎中,美男排行榜第二十八位。
晴鸟压低声儿到语笙的耳边:“回生鼻子最灵,说他一身的血气未散,细看下,黑色长靴上还有暗色的圆点,似是血迹!”
轻点了两下头,不可置否。语笙浅抿了口茶,把手中册子离她更近了些,示意她继续说。
哗哗往后翻了好些页,都未找到自己想说之人。晴鸟诧异,又从最后往前翻,翻了二十页左右,果断放弃。
“王将军不在册上……”
弯唇一笑,语笙顿悟。看来,是长相不佳。
母亲的宝册,别说是样貌下乘者,普通样貌想进都绝无可能。
“这王将军生得虎背熊腰,满面髯须,气壮如牛。回生说:他刚下马在府外说了几句话,就将院内照壁后的鲤鱼惊得跳了缸。”
嗤的笑出声,语笙半掩着唇,笑得开怀。
说完自己也觉得乐,晴鸟笑了两声就赶紧收住,她是娘子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应端庄稳妥才是。
咳了下压住笑意,她揉了下脸,双手合十期盼:“王将军千万别来提亲,千万别来!”
这样的莽汉一看就不知怜香惜玉,娘子虽已大好,身体也练得强健了,可在这人面前,怕如花枝柳絮,一碰就坏。
良久才止住笑意,语笙轻拍了下晴鸟的肩膀安抚:“人家不一定瞧得上我。”
“怎么会!”晴鸟对自家娘子极有信心,只要是见过娘子的,怕没人能不动心。
原她是跟在夫人身边的,进出拜访,上京贵女们没见全,也见了大半,没一位能比拟娘子姿容的。也就是以前娘子身子不好,要不然早被选进宫当娘娘了!
程语笙却觉此人不错,如真是嫁他说不定还省心。性格粗犷之人,不会那般在意细节,对她的关注会少很多,恰合适她自在逍遥。
太了解娘子的性子了。晴鸟见她飞思,赶忙出声打断:“夫人定也一万个不同意!”
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
语笙试想了下画面,一个魁梧大汉一个萌软母亲,大汉一声喝,母亲怕是会当场晕过去。
每次回门都让母亲晕一回,着实是不孝。
“罢了罢了!”打帘外瞧,车外日头正好,照得四处一片光亮。马车刚到巷子口,车夫正停下四处查看,以免撞人。
晴鸟随之望去,街上各类形色郎君不少,不知娘子中意哪种?“……娘子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恰这时,窗外有儿郎打马而过,青松锦纹常服,宽肩窄腰,春风迎面袭来,袍角轻扬马鞭翠响,一举一动皆是青春肆意。
目露向往,她看着那背影,良久喃喃道:“许是他这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