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让她这么容易糊弄过去,谢燃既已想好了要说,自是要全部摊开了来。“谢程两家虽为联姻,你我也并不因喜欢才成婚。可我始终真诚待你,你呢?”
“第一次正式面见,就说要为我纳妾,二次三次更是理直气壮,用病弱当幌子,再三提及。我尊你敬你,认真对待我们的婚事,盼你能喜欢谢府,接受我的家人,而我对程家亦是如此,而你呢?又是如何做的?”
言之凿凿,句句戳在程语笙心上。她羞愧的垂眼,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的确动机不纯,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谢府其他人。她想着讨好他们,求得认可,但终及根本,还是为了自己,想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求得便利。
还有这桩婚事。她是一个21世纪的灵魂,怎可能接受一面就订下的包办婚姻?所以她想所有能脱身的法子,为他纳妾是,一年和离更是。她从未想过把赐婚当成真正的婚姻看待,自然对他,也只想着应付,没有半点真心实意。
“在机扩阁,你打退登徒子时曾说过,你风里去得,雨里淋得,扬鞭可见荒漠绿原,执桨可听流瀑汪洋,世间无你所惧。我听后很是欣赏,故而向圣上求娶……”
抬眼对上他,她心中动容,从未想到,这桩看上去只有权谋的赐婚,还夹杂着这样的因由。
“对不起……”
然而,这并不是谢燃想要的 。与外表截然不同,他是个惯于自省的人,每每脾气上来,会管控不住自己的言语,但事后,他总会自我反思寻找情绪背后的原因,亦或者,去解决产生不良情绪的办法。
没认识她之前,他惯常的状态是平淡,甚至可以说是不在意。上京这座纷杂的城,每个人都是戏角儿,演着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他从小看到大,觉得无趣儿极了。
时间一长,渐渐就变成了懒散。仿若置身事外的幽魂,看见什么都觉得正常,没什么能让他大喜大悲,生气窝火。
不过这一切,在遇见她之后都变了。他会忍不住的跟她赌气,尽管她并未发觉。还会因为他去威胁那些纨绔子弟,乃至伶人……
这些人跟他有什么相关?要放在从前,他是连个眼风都不会给的。
“你另有喜欢的人?”想来想去,她这么不待见自己,只有这一个缘由。感情上,他也是初学者,没那么容易开窍。这一结论,是他办差在外,二十多天才想到的。
初想到时,他无法形容自己心情。彷徨?失落?不忿?
复杂的情绪绕成一团,然后变成了急迫,从未有过的急迫。想快些调查出结果,赶回上京,亲口问问她,到底是不是这样!如果不是,那还好,解开心结,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
可如果是……她会不会张口提出和离?
应该不会吧!毕竟她刚嫁过来,不看僧面看佛面,程谢两家的脸面摆在那里,皇家的威严摆在那里,她好歹要顾忌一二。
就这样不断地自我安抚,今日,他才得以将话问出口。
程语笙一愣,连忙摇头否定。“没有的,我并无心仪之人。”
稍稍松了口气,谢燃缓和了眉眼,再问下去,总算自若了些。“那是为何?你讨厌我?”
自认为并没做什么让她讨厌的事。细想想又不确定开,他冷脸待过她,将披风主动借给她,却两句不对又要回来,再有……
好了,不能细想了,越细想越觉得,她定是厌恶自己无疑了。
忽然有些躺不住,他坐起身,头顶在半阙帐帘上,准备听到答案,情况不对就先撤为敬。下意识做出这样的举动后,他皱眉又有些懊恼,顶天立地战场上都毫不退却的儿郎,被女娘区区两句话吓跑,着实是不好看相。
可起都起来了,再躺下去,又很是突兀。
低垂着眸,他居高临下的看她,等着她的回答。
被他这么盯着一看才发觉,他坐着看自己时,真的还挺有压迫感。
视线旋转着漂浮了圈,她轻声道:“你还是躺下吧……”
借坡下驴。谢燃正愁怎么自然的回归原样,她给递梯,他抓紧就下。
两人距离一靠近,陌生的感觉顿时消弭很多。
程语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其实可能也是因为,她的想法太过特立独行,放在现代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别说萧朝了。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也很好,余生未必非得同另一个人牵绑在一起……”
谢燃沉默。这个回答对他来说貌似还不错,最起码不是针对他的,是针对所有人。
没发现自己在这女娘面前,要求低得等同于没有。他认真思考她说的话,尝试从她的角度去剖析。
她是不同于其他贵女,想顶天立地独挡一面的特殊女娘,他看重她,就因为她与自己有同样的想法。没道理,她嫁给他之后,这些就都要推翻,硬要让她委屈自己,依附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