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黄狗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季疏又将树杈往远处扔了两次,楚鸩见着有趣便也出来跟季疏一块逗狗,二人又就着月色一边逗狗一边闲聊,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楚鸩在说,季疏在听。
“我大师兄性子急躁,做事要求就一个快字,但二师兄却是一个要求做事要细致妥帖的人,相信慢工出细活,因此他俩只要凑到一块做事就会出乱子,偏偏老爷子就喜欢把他俩凑一块办事,不过基本上都是大师兄一个人急得跳脚,二师兄在那不紧不慢地挤对他。”
说着说着,楚鸩提到了自己的师兄们,过去的人和事,只是想起嘴角都忍不住噙着笑。
“我是老爷子最后一个徒弟,年纪最小,师兄们都让着我,大师兄甚至耐着性子引我入道,我的枪法就是他教的。”
“大师兄说,他父亲曾是一位将军,可惜山河飘摇,烽火不歇,戎马一生的将军长眠沙场也未能保住故国河山,大师兄作为将军独子本该披甲上阵代父出征,可他看不惯京城里那些玩弄权势的人,他们用不见血的刀刃摧毁了这个山河脊梁,却又希望有人用血肉重铸,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因此大师兄跟着师父离开了京城修道。”
“大师兄偶尔提及这些会感慨自己对不起戎马一生的将军父亲,但我看得出他并不后悔。”
小黄狗扒着季疏的裙摆摇尾巴,季疏温柔地摸了摸狗头,道:“江山改朝换代乃是天道大势所趋,在天道洪流面前人如浮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没错。”
季疏想,可笑的是修士修仙便是与天道争,争寿数,争力量,争命运,可天道仍旧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了就甩不开,修为越高,遭受的天劫就越狠,修士熬得过去才能飞升成仙,熬不过去,左右不过是归于尘土。
楚鸩歪头想了一下,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个女子尖着嗓子的骂声:“你难道没听到今天在场那些人怎么说我们的吗?你怎么还坐得住!?”
楚鸩惊诧地挑眉,与季疏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怎么还有其他人在这”的意思。
楚鸩设下的结界防的是外面的人不请自来,却阻挡不了风声将外面的声音送入里面。
二人不需要交流的默契噤声,风声又将另一个低沉清冷的男声送入他们的耳中,“那又能怎么办?你去重新再造一个剑尊出来啊!”
季疏想,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过片刻心中便有了答案。
女声却冷冷一笑:“容亭,你少装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你这个宗门大师兄如今还是金丹境界,无论闭关多少次都冲破失败,为什么?”
“随你怎么说。”容亭不欲与她多做纠缠。
“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因为你道心不稳,你与那位陨落的齐光剑尊同时入门,她一路青云直上成为剑尊,而你如今不过才是金丹境,她是剑修,你明明更适合法修却也要成为剑修,为此浪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你追逐她的脚步,可她陨落前甚至与你交情不过尔尔,你追逐她有用吗!?”
“宫黎淼!”容亭突然暴起怒喝,“你要是再敢把她挂在嘴边,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季疏终于想起那个跟定光真人、容亭一起来的女子是谁了,宫黎淼,同宽真人的亲传弟子,每次在宗门见面,说话总喜欢夹枪带棒的挤对她,而前世记忆中宫黎淼在季疏战败之后不断强调她的弱、她的无能。
季疏心中冷笑。
“说中你的心事忍不住了?”宫黎淼的声音又尖又厉,语气中嘲讽意味十足,“你将她放在心上,她可没把你放在眼里,都死了十年了宗门里个个都还对她还念念不忘,她要是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强,又怎么会被一条蛟龙偷袭而亡,让扶光门落到今日的境地!?”
“你若有本事就去做支撑起扶光门的那人,而不是在这搬弄是非!”容亭语似寒冰,“心思不用在正事上,只想坐享其成,没了以往那些跟在你身边供着你的小跟班发觉自己什么也不是接受不了对不对?你若真有心,我这里有祖师爷留下的残卷,你有本事就去复原它光大扶光门门楣,而不是在这里嚼舌根。”
“你!”
……
那边没有再传来声音,应该是已经离去,季疏却仿佛置身冰窖,彻骨的寒意由内散发,冻得人无知无觉。
她之前从未察觉容亭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感情,如今被宫黎淼点出也并无惊喜,反而觉得可悲。
原来当初不是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宗门中的处境,容亭的那番话撕下了一层可悲的遮羞布,整个扶光门上下坐享其成,靠着齐光剑尊的威名在修真界中呼前拥后,将压力全部施加于一人。
脚边的小黄狗见她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好奇地蹭了蹭她的裙摆。
楚鸩见状,微不可察地叹气道:“今夜太晚了,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