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楚鸩语气十分认真,停下脚步将布条晃了晃,“这条发带是用深海的一种水草制成的,当年师兄嫌我一直跟着他麻烦,把我丢进海里去练功,一不小心被水草缠上了,等我爬上来时这些水草缠得我浑身都是,师兄看见了也说这水草韧性不错,我心想灵籁山这些年花费在衣物上的银钱也挺多,就想试着织布,可惜手艺生疏,最后只制成了这么点,今个在青丘找了位擅长女工的狐狸帮我制成了这条发带。”
“给我的?”
“自然,不过它现在暂时有别的用途……”
季疏挑眉:“什么用途?”
楚鸩松开了握着季疏的手,不自然的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咳,走到那个地方之前,能不能先蒙上眼?”
季疏略微思索,乖乖地闭上了眼:“那你可要小心点,别让我摔着了。”
察觉到带着温度的细腻触感覆上双眼,季疏嘴角略微扬起了些许弧度,不一会儿感觉楚鸩牵过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在松软的沙滩上,不知走了多远。
失去视觉对于普通人而言会丧失巨大的安全感,尽管修士的听力已经修炼到能听风辨位,失去视力对季疏这种修为的修士而言影响并不大,但是季疏从未有过这种将一切全部托付在他人身上的经历,一路上都显得有些紧张。
所幸楚鸩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安,一直在找话题缓解她的紧张:“你说这普通人做了一件济世之事,在民间传说中就成了神仙,修士努力修炼,经历了千锤百炼却一直没有摸到仙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自从听了渔翁的故事,楚鸩心中一直有疑问,在民间传说中成仙的人,真的成仙了吗?
“唔……”季疏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楚鸩的手,二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着,听楚鸩这么一问,她沉吟片刻,反问道:“你是为什么想要修仙?”
楚鸩显然没想到季疏会这么问,愣了一会才道:“因为老爷子说我有修仙的天赋,你呢?”
“我没想过……你应该听说过,我的爹娘都是死于妖怪之手,是扶光门的人将我救下,还替我安葬了爹娘,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拜入扶光门修炼。”
齐光剑尊的往事在修真界中算不上秘密,以楚鸩对季疏的了解,这些传闻早就烂熟于心。
“扶光门也是因为做了善事结了善缘,白得了一个剑尊大人。”
“别打趣我了……”季疏有些羞恼地拍了拍楚鸩的手,“最开始修炼时并不明白自己要走什么道,纯粹是因为对剑谱感兴趣开始练剑,也只有练剑能让我短暂地忘记失去爹娘的痛苦,甚至一度想要一剑荡平天下,将天下妖物斩尽杀绝。”
话到此处,回忆起了一些陈旧往事,季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记忆,可此时哪怕她已经是万人敬仰的齐光剑尊,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察觉到季疏的反应,楚鸩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我熟,谁没有个轻狂又偏执的年少?我年少时更离谱,为了修补灵籁山的结界,我曾经想过创一个万人血祭的阵法来覆盖这层阵法,可惜被老爷子知道了,把我倒吊在树上打了三个时辰,一整座山的生灵都闻讯来看戏。”
“噗……”这个画面想象出来的模样太过滑稽,季疏没忍住笑出了声,旋即又问道,“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阵法哪里是说创就创的,我又不是沉星山人那样的天才。”
提到沉星山人,季疏敛了笑意,沉声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你们都有目标地去修炼,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一开始只是兴趣使然,后来被师尊收为亲传后将壮大师门的责任扛在肩上,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对不起师门,后来我觉得,我并不是我,而是扶光门的脸面。”
春末的夜里,海风带着些许咸涩的凉意,划过脸庞时有些微痛的触感。
季疏长叹一口气:“师尊一直希望我能继续向上修炼,希望扶光门能在上仙门中彻底站稳脚跟,甚至希望我能成为这千百年来修真界唯一飞升成功的人,我有时候分不清他对我的期许到底是好是坏……”
“很多人修仙只是为了长生不老,所以也只停留在长生不老的阶段无法飞升,但长生不老并不是永生不死,或许这才是为什么修士无法飞升的原因吧。”楚鸩莫名有些感慨,语气中也满是怅然。
季疏抿了抿嘴,心中升起一个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欲言又止,
但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楚鸩,不是昔日同门,便像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九尾天狐说过,神仙要有大爱,大爱无疆,济世救人,可修士专注于自身修炼,心有私欲不济众生,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民间传说中济世救人的普通人能成仙,而修真界千百年来无人飞升的原因吧。”
牵着自己的人骤然停下脚步,季疏一时不察撞到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被对方紧紧抱住。
头顶传来有些乱的呼吸声,季疏试探性地道:“楚鸩?”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楚鸩自嘲笑道:“……这么说可能有些不要脸,可我觉得你说得对,而且说出了我一直不敢说的话。”
季疏觉得有些好笑地拍了拍楚鸩的背:“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能完全理解我的想法的人。”
“这是我的荣幸。”楚鸩语气轻松,笑意明显,“刚好,我要带你来的地方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