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鸣找了根棒球棍握在手里,一边警惕地眼观八方,一边焦急地到处转悠,大声呼唤沈暮。
“怎么回事!”
他往阳台下看了眼,路灯显示,下面空荡荡的,附近一圈完全看不到人,皱着眉,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却发现手机坏了,整个屏幕从右下角开始,呈现蛛网状的裂痕。
江一鸣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刚才在梦里的一切。
他好像在梦里把手机给摔了……
可那不是梦吗?
刚想到这,一段熟悉的生日歌的调调突然从餐厅里传了过来。
是沈暮的声音。
江一鸣顿了顿,缓缓抬眸,静立许久,慢慢朝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餐厅连着厨房,一片通明。
散发着大骨汤气味的砂锅沸腾着,咕噜噜的响。
铺着碎花餐布的桌面上,那束紫色的风信子全部插进了花瓶,旁边那个三层的大蛋糕裱花齐全,还装饰了不少新鲜水果,最上层插了点燃的蜡烛,刚好是他年岁的数目。
江一鸣盯着那个正传出歌声的蛋糕,眸光微闪,鬼神神差地喊了一句:“暮暮?”
刚喊完,他就回魂了,忍不住抬手扶额:“江一鸣,你在想什么啊……”
他抹了把脸,转身欲走,谁知那蛋糕里的歌声忽然就断了。
然后……
“亲爱的,生日快乐。”
江一鸣身形猛地一定,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少顷,他僵硬的脖子缓慢转动,视线转到那个蛋糕上。
蛋糕还是那个蛋糕,普普通通的,看不出任何问题。
他静默了一会儿,拿过旁边搁置的塑料刀,轻轻地拨开蛋糕的奶油,露出完整的海绵蛋糕胚,停顿了一下,用手将最上面的一层掀开。
层与层之间除了果酱、椰果粒,以及切碎的水果,并没有什么惊悚的东西。
继续掀,还是一样的,又将每层蛋糕胚掰开,然后在最后一层找到了一个和之前一样的录音笔。
江一鸣捏着那只录音笔,脸色铁青,心里一直压着的怒火,噌噌往上冒。
“沈暮,你出来!”
他怀疑外面也是她的恶作剧,江一鸣揉了揉眉心:“这一点都不好玩,我认输了行不?不要再吓我了!”
他沉着脸,在可能藏身的柜子里翻找。
“沈暮!”
“亲爱的。”
他眉头跳了跳,转过头:“你……”
江一鸣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在看清那个正从砂锅里慢慢探出来冒着热气骨肉分离的东西时,瞳仁猛然一缩,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的礼物,我准备好了。”
汩汩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江一鸣眼睛发红,脸色惨白,胸口起伏着,一步步往后退。
“喜欢吗?”
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只从发丝里露出两颗鼓胀的灰色眼球和烂了一半的发白嘴唇,隐隐约约能见到一排完整的牙齿。
江一鸣脚步一顿,转身就跑。
他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这种荒诞诡谲的梦!
假的吧,他的暮暮怎么可能……
“暮暮!”
江一鸣跑回卧室,到处搜寻沈暮的身影。
“我不要礼物了!你出来好不好!”
他撕心裂肺地呼唤她,跌跌撞撞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人。
决堤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眼里一点点爬满了血丝,声音发颤,哑得吓人,到最后全变成了绝望的哽咽声。
“为什么还不醒来!”
他跪在地上,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从这个血腥的梦境脱离。
可头皮拉扯的疼痛又清晰地提醒他,他没有做梦,他确实身处在现实之中。
“怎么可能……”
衣帽间的门一点点拉开。
“我不信!”
“不信什么?”
江一鸣哭声一滞,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视野里是笑意盈盈的女人,对方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蜷发披散,依旧是记忆里完整美好的模样。
“暮暮……”
江一鸣怔怔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她走去,脸上失而复得的喜悦却在看到对方脖子上那条长达十几公分的伤疤时,骤然凝住。
崭新的美工刀握在右手中,银白色的刀刃寒意逼人,沈暮黑眸锁着他,带着诡异的微笑,缓缓向他靠近。
“亲爱的,和我在一起吧。”
被她吞食,消化,吸收,将最精华的养分转为相同的骨血,与她融为一体。
江一鸣看她言行,轻易地推敲出了对方的意图,不可置信道:“你……要杀我?”
沈暮神色迷恋地望着他:“不,我是在爱你。”
江一鸣:“……”
他接连躲开横扫而来的刀刃,在对方锲而不舍地追击中,又惊又懵又恼,最后干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
“沈暮,你清醒一点!”
沈暮怔愣了一瞬,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你不爱我?”
“怎么会!”
江一鸣一见她这表情,心就软得不行,紧握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开来,只是没想到,他刚松懈了不到几秒,那个原本还在伤感示弱的女人手腕忽然一转,手里的美工刀直往他太阳穴扎了过来。
江一鸣神色一凛,反应极快地避开了,与此同时,一阵重物落地声响起。
啪嗒一声。
美工刀掉落在地。
他定睛一看,就见一个穿着同款吊带的女人正拎着一把变形的椅子站在摔倒的沈暮身边,对方的脚底被玻璃渣扎伤了,全是血,脸颊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最显眼的是她其中一只脚踝带着一只黑色的电子镣铐。
江一鸣望着她,表情呆滞。
“暮……暮暮?”
对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走。”
他愣愣地重复道:“走?”
沈暮2号用脚踩住地上企图爬起来的沈暮1号的背,拎起椅子对准她的头部,狠狠砸了下去,几乎是一瞬间,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房间内炸裂开来,对方脑门变形,口鼻喷血,挣扎的四肢啪啪啪地在地板上乱拍。
江一鸣瞳仁震颤:“你!”
“滚出去!”
沈暮2号忽然暴躁地把椅子甩了过来,歇斯底里的,像个真正的疯子,江一鸣陡然失神,忘了提前去规避,胸口被实打实地砸了一下,眉头不禁一皱,痛哼出声。
地上的沈暮1号逐渐没了反应,不知是死是活,而沈暮2号也跟彻底失控了般,开始大喊大叫,到处乱踢乱砸,看来对方应该就是那个砸烂他客厅的罪魁祸首。
江一鸣心情复杂地在原地待了会儿,闭了闭眼,捂着胸口,沉默地转身离开。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如果这些女人都是沈暮,那厨房那个……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你。
所以,那个才是他的暮暮吗?
江一鸣嘴唇发颤,心神恍惚地往外走,往厨房走,想去把他的暮暮捞出来,然后带着她一起离开这个怪诞又迷幻的世界。
结果走一半又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反握美工刀的女人背对着他,笔直地站立在通道里,及膝的乌发披散着,冷色的壁灯照着对方一身褪了色并且短了一截的衣物,露出的手腕和脚腕,惨白惨白的。
江一鸣脚步微顿,而后目不斜视地绕开她,目的地不变,对方倒是没有死缠烂打,他松了口气,可还没喘匀,又碰到了一个拦路的。
黑色的轮椅从通道另一头缓慢地滑过来,形如骷髅的女人裹着一条厚毯子,佝着身子,带着一脸紫色的斑,直直地望着他的方向。
“亲爱的。”
她神情低靡,语气哀怨,缠住双眼的白色绷带,由内向外的,洇出了两团黑红色的血花。
“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