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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蝉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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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问题吗?”沈暮完全理解不了他一惊一乍的行为,一边咔嚓咔嚓,一边看他满脸严肃地叭叭叭。对方详细又夸张地和她分析了一下不吃饭只吃零食的危害,还强调这些零食都是三无产品,万一误吃了过期的肯定会闹肚子的。

“可我没有闹过肚子。”她眨了眨眼,神色天真无辜又纯洁。江一鸣蚌住了,大概三秒,但他依旧非常坚持地要让她去吃热乎的饭菜:“反正……反正不可以只吃零食!”

沈暮见状,索性听从建议,放下薯片。她自顾自地飞到前头,鼻翼微微翕动:“你在煮什么?”

江一鸣怀着老母亲的欣慰,一脸兴奋地跑过去将灶台上咕噜咕噜响的砂锅打开:“当当当当!砂锅炖大鹅!”

沈暮往里头瞄了眼,汤底蓝汪汪的,应该是加了盐冬,也就是江一鸣之前见过的靛蓝色的果子——它们在春天结果,随着时间推移,内部蕴含的盐分会越来越高,酸度会越来越低,直至冬天变成一颗颗硬邦邦的只有咸味的盐石,然后从枝头脱落。

“你把大鹅杀了?”她有些惊讶。

江一鸣愣了下:“不可以吗?”

突然想起那些大鹅也不是野生的,难道是对方专门豢养在湖边的宠物?想到这,他有点惴惴不安起来,害怕对方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去流浪。

沈暮耸了耸肩:“没,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吃他们。”

悬起的心落下,江一鸣眉眼一弯:“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拿碗给她挑了个大鹅腿,盖上汤:“就是这边调味品太少了,不然口感可以更细腻一点。”

沈暮喝了口汤,觉得除了有点酸,还是挺不错的,自己端着碗坐到了餐桌边。

“怎么样?”

“还可以。”

江一鸣唇角翘了翘,把火熄了,在左边换上了个新的砂锅,将剩下的另一半用天然的绿植香料腌渍过的大鹅也给炖了。

鹅之大,一锅炖不下,但是配他的胃就刚刚好了,可惜没有米饭,不然一口肉一口饭,再浇上汤汁拌一拌,多香啊~

“想吃米饭的话,可以去楼上买。”沈暮把装着骨头的碗推过去:“我走了,不用等我回来,天黑之前务必将一楼的门窗锁好,尤其是后院,记住了吗?”

江一鸣啊了一声,有些迷糊:“楼上还能买东西?等等,你就吃一个腿吗!”

沈暮从大门飞走了,他追上去,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空气极为潮湿,野草杂树剧烈摇晃,飞沙尘叶,荒凉尽显,哪有一点临近黄昏的自然之美。

他将门锁好,回到厨房解决剩下的晚餐,只是吃着吃着就心不在焉起来,满脑子都是沈暮留给他的那句话。

他真的很好奇啊,楼上居然可以买东西,怎么买啊?嘴里的鹅翅膀忽然乏味了,他速战速决,把汤一咕噜喝完,起身把锅和碗洗刷干净,剩下的半只炖鹅存进了冰箱,然后麻溜地上了楼。

别墅一共两层,楼梯延伸至二楼的平台之上安了一个巴洛克风格的木壳立式大钟,几乎嵌进了墙壁之内。

卷草的花边,鎏金的表盘,重锤上火焰一样的铭文,顶端还有个基路伯小天使,双臂平举各挂一个称盘,两只翅膀遮眼,两只翅膀蔽体,精致华丽但颜色朴旧,看起来年底久远。

以大摆钟为中心,左右各一条通道。墙壁是雪花花岗岩的材质,每隔三米就有一扇门,门与门之间有手骨状的银色灯托镶在墙上,掌心插着的是白色的蜡烛,目前没有点燃。那此刻走廊靠什么照明呢?江一鸣抬起头,发现上方吊着很多鸟类的完整骨架,它们的胸腔里裹着一团团大小各异的幽蓝色的光,如同会呼吸一般,还会时扩时缩。

江一鸣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打开了左手边的第一扇门,然后立马被门内涌出来的面包烘烤香扑了一头一脸。

伴随着一阵呼喝声,一匹雪白的马驹拉着一辆金色的南瓜车哒哒哒地驶过他眼前,上面坐了个很像肯德基老爷爷的车夫,车走远了,人还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这是沿海的小镇,他正身处闹市的街道,两边是红瓦白墙的双层楼,楼下开店,楼上居,窗台上摆满了爆花的酢浆草。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肯定是楼与楼之间拉着的钢索,上面挂了很多彩色的鱼形风筝,正迎风招展着,分割万里无云、玻璃蓝的天空。

对面是个面包店,他回过身,发现自己是从一个钉着机械钟表广告牌的店铺里走出来的,门上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穿搭十分清凉,这就显得长袖长裤配风衣的他特别格格不入,所以每次有人路过,他都能收割一大波惊奇的目光。

江一鸣默默地退了一步,把门关上,门后不是钟表店,而是山顶别墅二楼的走廊。他注意到了门对面墙上挂着油画,笔触细腻生动,描绘的是闹市街区的一隅,鱼形风筝猎猎,正是他刚刚进入的那个小镇的俯视图。

他走到第二扇门,看了眼门对面,这次画的是一座金山,他打开门,然后差点被里头冒出来的金光给闪瞎了眼睛。

无数枚印着笑脸的金币堆成了一座喜马拉雅山,山峰个个高耸入云。

天呐……

他一直以为金山银山只是个形容词,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江一鸣张着嘴,用手遮在眉上,昂首仰望这片金光闪闪的山脉,腿有点发软,不敢往里走,亦不敢大声说话,包括喘气。

他怕呀,万一这山突然崩了,那岂不是要他原地变盒,山包变坟包?

他没碰里面的任何东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门,然后参照门对面墙壁上的画,依次往下,一一打开观摩,彻底忘了原本准备上楼买大米的初衷。

除了一开始的滨海小镇,剩下的房间好像都是用来储存金银珠宝、昂贵面料以及精美古董的藏宝库。

哇……

感觉好奢侈,好富贵,好有钱……

江一鸣观着观着就忍不住自惭形愧起来。你想想啊,他都奔三了,连房带车加十几年存款都比不上一个三岁小孩家产的千亿分之一。最令人桑心的是,对方不仅没有被富可敌国的资产软化风骨,每天还要坚持出门上班,对比一下目前已经变成丧家之犬、负债累累、只能卖身打工的他,江一鸣真是无地自容,颜面扫地,恨不得立刻找个旮旯,自戗于世谢罪,呜呜呜!

他看不下去了,他的玻璃心都要碎掉了!

江一鸣往反方向跑,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大摆钟的位置。

他根据油画,以为右手第一间是个玩具屋,因为黑色的背景里只有一个鲸头鹳的灰蓝色剪影,但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因为这不仅是个玩具屋,还是沈暮的卧室。

棕色的木纹砖,铺了厚厚的灰羊绒地毯,头顶没有吊灯,只有圆形的蓝色穹顶,色彩艳丽的极乐鸟和八足天马出没在奶油状的云朵之中。漂浮的蒲公英、水母灯,球形的消消乐魔方,断了三根弦的莱雅琴,天各一方的弓箭与箭囊,彩宝和羽毛制作的旋转天平、不倒翁、风铃、糖果……

江一鸣是挤着进去的,以高背床为中心,周围堆满超大的布偶公仔,连成三座大山,遮住了墙上的壁画。他是见到有类似于路的缝隙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进来的,看到床的一瞬间,当即愣住了,反应过来后马上退了出去。

卧室这么隐私的空间,怎么能随便闯?他自言自语地道了句歉,将门关上,然后不敢随便动了。

右边通道与左边不同,这边门对面的画十分抽象,背景是千篇一律的纯色,再配个动植物的轮廓剪影,完全不能和之前一样可以看图会全意。

他怕又误入什么私密的生活空间,侵犯别人的隐私,到时候沈暮一气之下把他解雇了怎么办?那他不是要滚出去睡山窝窝,与野兽毒蛇斗智斗勇?这也太恐怖了吧!

江一鸣抹了把脸,又回到楼下,反正没事做,不如撸起袖子搞大扫除吧,顺便将屋子里他觉得有点混乱的摆设都重新归纳了一遍,连杂物间车库都没有放过。这个过程很累,但他也很享受,看着所有的东西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地待在它们应该待的地方,真的非常养眼。

他没看时间,估摸着整套结束应该花了四个多小时,江一鸣围着一条浴巾,把换下的衣物分类放进洗衣机,等着洗好烘干后直接穿,没办法,他只有身上一套衣服,根本没得换。

话说回来,他刚刚使用的沐浴露的牌子居然叫小鳄鱼爱洗澡,该不会和那个小猫爱吃鱼的零食品牌是一个产商吧……

他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旁边鲸头鹳布偶的脑袋,然后瘫在了沙发上,浑身香喷喷的,满脸昏昏欲睡。热水澡太舒服了,让他身上肌肉好放松,好想马上滚进被窝里,美滋滋地做个好梦。

他转过头,侧脸陷进软垫,不远处是屏幕破了个洞的电视机,好像是被他弄坏的。

为什么要说好像呢?

当然是因为他又又又忘了。

现在的他只记得自己叫江一鸣,是个无业游民,因为欠了500年的巨额债务,卖身给了别墅主人,给她当管家打工还钱。

不过这个债主挺友好的,工作也算轻松,包吃包住,还医疗全免,如此地宽容大方,简直是在做慈善啊!

她真的,他要感动死了,呜呜呜……

脑子秀逗的江一鸣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隐约的雷鸣自空境滚过,只剩下屋外绵绵不绝的山间夜雨,从现实到虚无,淅淅沥沥的,再次淋湿了他的梦。

他躲在一棵发霉的苹果树下,漫山遍野都是被雨水淹死后泡烂的喜林草,一个不知道几岁的小盆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旁,脑袋低垂着,双手抱着膝盖。

她长得跟沈暮很像,亚麻的短袖短裤,一头卷毛,不爱穿鞋,但看着比沈暮小多了,而且最离谱的是只要她一掉眼泪,头顶的云层就会倍数递增、聚拢、合并,然后疯狂下珠子,偶尔还能拉个大的。

不停地哭就会不停地下,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他就淋了五次雨,挨了六次冰雹,鸡蛋那么大,用来充当掩体的苹果树都被砸烂了,吓得他连忙把外套拉上来护住脑袋,以防变成一只头破血流的落汤鸡。

明明是在做梦,疼痛却如此地真实,他瑟瑟发抖,怀疑自己的灵魂穿进了异度空间,甚至悲观地幻想自己要是嗝屁了,明天肯定会上新闻头条的,标题大概就是《震惊!某男人竟因睡觉不戴头盔而在梦里遭逢夺命冰雹袭击最后不治身亡!》

他看向小盆友,可惜小盆友完全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对着地上虚空的一点发呆,任由晶莹剔透的液体顺着婴儿肥的脸颊往下,一滴一滴地融入黑色的泥土中。

江一鸣欲哭无泪,直接原地给她跪了:“大佬,行行好,别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诚则灵,他刚哭诉完,头顶那令人长痛的阵雨竟然真的停了。

他呆了呆,抬头一看,就见对方锁着眉、眼神疑惑地从地上捡了个苹果,观察片刻,还好奇地捏了捏。

那苹果已经烂透,塌陷起皱的表皮很薄,顷刻就破裂了,棕色的液体流出来,浇了对方一手,绿色的霉菌黏在了白皙的指尖。

小盆友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就跟鬼迷日眼一样,居然想把手指往嘴里塞,瞬间让旁边亲眼目睹的某人头皮一麻,想也没想地扑上去阻止。

“沈暮!!”

江一鸣咚的一声,从沙发摔到地上。

正往鲸头鹳嘴里掏巧克力的沈暮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很是错愕地望过去:“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江一鸣咬着唇,捂着裂开的屁股站起身,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沈暮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带着她的板砖巧克力,转身往楼梯的方向飞飞飞。

江一鸣这下不哑巴了,果断跟了上去:“沈暮!”

沈暮没回头,也没理他,继续飞飞飞,江一鸣苦笑:“我就想问问我以后住哪……”

一直飞到自己卧室门口,沈暮才停下:“自己选。”

然后江一鸣就选了她隔壁的房间。

“有需要的东西就去左边,不过必须得提前通知我。”

江一鸣想起之前见过的金山银山,忍不住问她:“你会不会太信任我了?就不怕我卷走你的钱,然后趁你不在,溜之大吉吗?到时候,我可是连契约都不用履行了!”

听起来风险很大,沈暮却一脸无谓:“没有我的允许,你带不走这里的任何东西,并且在你实施偷窃的那一刻,还会受到这栋别墅附加的诅咒。”

江一鸣梗住了,怎么还有诅咒的?这个世界怎么越来越魔幻了?

“……如果我偷了?”

沈暮打开门,然后在进入卧室之前,回首对着表情古怪的某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你就会变成一只任人宰割的大白鹅。”

“……”

门板阖上,隔开了猛然睁大眼睛的江一鸣,留他一人在走廊里凌乱,三观崩坏了重组,重组了又崩坏,震颤半晌,双手慢慢举起,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天呐……

后院里的那些大白鹅,该不会是……

他大脑空白地跪了下去,心头满满的罪恶感,低着头颅,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一条缝隙。许久许久,在大摆钟的指针走过凌晨一点时,他才肢体僵硬地下了楼,失魂落魄地荡进了厨房。

晚饭结束,他留了半只大鹅,现在就放在冰箱里,江一鸣把保鲜盒取出来,默哀了几秒,接着双手合十,对着里面惨遭碎尸的大鹅兄弟鞠了一躬。

“对不起……”

他沉痛地念叨着,反复道歉,片刻后将里头冷掉凝固的大鹅炖汤倒进了砂锅里。

他想啊,生命是如此地珍贵,怎么能让对方白死呢?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些大鹅吃光光,绝对不浪费一丝一毫!

江一鸣把肉咽下,骨头都嗦了,又找了个勺把剩下的汤也一起捞完,刷好锅洗好手,最后打着嗝上楼睡觉。

标准的酒店客房装修,江一鸣十分心水,在房间里瞎逛,转着转着,就逛到了大阳台,那边对着的是后花园,现在放眼望去,除了靠近别墅的区域,一片漆黑。

他双手握着栏杆,上半身越过去,觑着眼往下分辨,却在看清那些奇形怪状石头的刹那,瞳孔骤然一缩,欻地站直了。

花园里竟然有那么多墓碑!

想起牛皮纸背后的警告条例,他一激灵,飞快地往后退,把阳台玻璃门锁了,帘子拉上,随后神色警惕地坐到床上,脸对着阳台方向,用被子裹住自己。

难道白天的苹果树到了晚上都会变成林立的墓碑?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坟?里面埋葬的又是谁?

他没敢关灯,眼皮子撑到破晓才一点点落下,然后做了一个相当诡谲的噩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白鹅,还自动飞进了砂锅里,非常开心地在里面泡热水澡,结果锅里的水越来越热,越来越烫,最后直接沸腾地冒泡了。

而他始终一无所觉,还闭着眼在里面仰泳,游着游着,他身上的毛就掉光了,游着游着,他身上的皮肉就脱骨了,游着游着,他身上的骨头就散架了。

哥斯拉那么大的宝宝沈暮,满眼冒心心地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戴着一个口水兜,手里着握着一个勺子,一边在砂锅里搅啊搅,搅啊搅,一边喊他亲爱的。

“啾咪~”

“……”

早上的九点,太阳晒屁股了,荒郊野岭之中,孤零零的白色别墅里,一道声嘶力竭、惨绝人寰的叫声蓦地从某个房间内爆出,一时间响彻了云霄,惊动了山林里所有的飞禽走兽。

江一鸣衣冠不整,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房间,然后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被他吵醒后脸色极臭、语气极臭、眼里几欲喷火的沈暮。

“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小小的一只,哪有梦里那么诡异可怖,而且也没戴口水兜,没带汤勺和砂锅,更不会对着他咳咳……

“……对不起。”

江一鸣瘫坐在地,愧疚难当地捂住脸。

“我好像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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