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干不干正事了!”
有人紧锁了门,有人架起了摄像机。
“把她衣服脱了。”
剪刀刺破了她的羽绒服。
她挣扎起来,又被人按住,皮肤暴露在恶意的视线下,因为粗暴的殃及也被弄得鲜血淋漓,然后是灼烧的疼痛。
那是淋在她伤口的洁厕灵。
叶子张开口,这次如愿以偿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但不是她的声音。
她从满地圆球中精疲力竭地爬起,膝弯却不受控制地又跪了下去,手掌撑在地面。
那一瞬间,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
人工湖表层的冰破碎,她沉下去,看到了点点圈圈涟漪的湖面,还有那两个站在湖边的嘻嘻哈哈的人影。
“怎么还不上来?”
“不会死了吧?”
“快跑!”
墨绿色的雨衣温柔地缠上来,一寸一寸地裹满她的全身,蚕食了她的衣物,与她的血肉交融,伪装成她肌肤外最坚硬的鳞片。
一个啤酒瓶砸到了她的额头。
殷红的液体流下来,灌满她的眼眶。
叶子沉默了一刹,缓缓起身。
“你怎么找到这的?”
她低着头,血就滴滴答答地砸在足尖,肚子饿得咕噜叫。
“我逃出来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问一答。
无脸的女人站在门口,有名为温情的气息从不属于她的屋内涌出来,腐蚀她的呼吸道。
小提琴的曲调截止,无脸的男生站在女人身后,他们就这样一起隔岸观火地注视她。
他们才是一家人。
叶子握着铁撬,无视他们,走进屋内。
仓库卷帘门口。
趴在地上霍森被冻醒了,呛咳着蠕动,争取直起上半身,将床单包得更紧一些,靠在铁丝床的床柱上发抖。
头顶的日光灯管忽闪了一下。
一阵金属刮擦水泥地的声响从前方传来。
霍森哆嗦着抬起头,嘴唇发紫,望向中间小道的尽头,那里黢黑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紧不慢地朝他而来。
他精神紧张起来,突然记起和自己一起被绑过来的叶子,对方不见了。
“叶小姐!”
黑暗中一个人形的轮廓一点点显现出来。
他看向对方,又喊了好几声,但依旧没等到回应,直到一个奇怪的雨衣人从黑暗中剥离,彻底地走进他的视野。
对方戴着头套墨镜,全副武装得无懈可击,身材极为健壮,金属的铁撬因为怪力压制在地上划出耀眼的火花,一看就来者不善。
霍森呼吸一促,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后退,可后面是床,床后面是压住的上锁的卷帘门。
他根本无路可逃。
雨衣人一步步逼近,高大的影子逐渐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盖住。
他怔怔地仰起头,瞳孔倒映出对方双手高举铁撬的姿态,眼泪从眼眶掉落。
……
“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
四季花店的休息区,几个水果罐头打开,甜腻腻的蛋糕切了一半。
本来要回家吃晚饭的秋玥临时改了主意,选择继续留在花店,理由是她要过生日。
“可你生日不是明天吗?”
和他还是同一天,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明天没空。”
她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
“谁叫某些人不长记性呢。”
温若风听得满头雾水。
“我怎么了?”
秋玥倒下去,枕着他的腿,举起左手,借着烛光观摩无名指上的闪闪发亮的钻指。
真丑。
她将它摘下,扔一边。
“想听故事吗?”
温若风俯身,将戒指捡回来,擦干净,给她戴回去。
“你说。”
秋玥又把戒指摘了,这次温若风没坚持己见,只是将那枚戒指接过来,放进自己口袋。
“很久之前,有群变态。”
从少年讲到青年,又从青年讲到中年,这是三个变态的一生,而他们都有个共同的名字,叫苏寒。
“……”
温若风惊讶地看着她,这是她仇人吗?
秋玥改成趴位,双手托腮。
“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温若风认真思索会儿,回道:“爱只要存在,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是能被感受到的。可他带给她的,只有窒息一般的压迫和毫无自由的痛苦。他怎么能说爱她?”
秋玥轻嗤:“为什么不会?”
温若风摇头:“如果他爱她,那他为什么会囚禁她,限制她的自由,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让她生气让她难过。”
秋玥眯眼:“哦?你是这么认为的?”
温若风颔首。
如果爱是唯有死亡才能解脱的束缚,那我宁愿选择后者也不要沉浸在你编织的华丽的牢笼中,当一只没有自我,只配等你偶尔来宠爱一次的金丝雀。
秋玥听完,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脸蛋:“看来你是真的讨厌变态哈~”
两人脑回路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温若风语塞,他不是在点评苏寒这个变态吗?她为什么要生气?
秋玥忽而起身。
“走了。”
温若风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去哪啊!”
“接个老朋友,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取决于你。”秋玥伸出食指,在正欲发问的某人唇间轻点,“乖的话就是明天,否则……”
温若风连忙举手:“我会乖!”
秋玥笑了笑:“那么,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这个花店,明白吗?”
温若风郑重应下,然后不到半小时就亲自打了自己的脸。
当时他刚把剩下的半个蛋糕解决,忽然听到一阵弹珠滚动的声音,就在门口。
温若风这人出了名的胆大,求知欲强,一听到这些奇怪的动静,肯定坐不住,他站起来,又想起秋玥的话,便在心里保证,他就站里面看看,绝对不出去。
全城都停电了,他拿了个手电,靠近花店的推拉门,外面雨已经停了,夜似浓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链接天地的闪电猩红慑人,恍若末日降临。
他古怪地扫了眼无端荒凉、变得异常破旧的街道,蹲下身,观察起玻璃门边的那颗猫眼石弹珠。
正想着,外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嘴里还大喊着倒霉倒霉。
他飞快把手电照过去,差点跟不上对方风一样的跑速,好像是一个穿着沙滩裙的女人,脚下踩着一只人字拖,一手拎着个粉色的行李箱,一只手高举,对天比了个中指。
温若风的疑惑被秒解了。
就在这个女人跑过去的刹那,不知道哪来的数以万计的丧尸跟发洪水似的,嘶吼着,手舞足蹈着,从他眼前排山倒海而过。
“!!!”
温若风顿时心惊肉跳,光速后退,好在这群丧尸并没有发现他,甚至都默契地远离花店三米外。
“什么情况……”
他摸到手机,想给外出的秋玥报下平安,然后再问清来龙去脉。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震人心魂的笛声长鸣而来,还好有玻璃门阻隔,加上他捂得快,不然肯定要当场变聋子。
探照灯撕裂长夜,黑色的蒸汽火车头喷着壮观的灰白烟雾,势不可挡地撞开了尸潮,穿行在街道上,后面拉着数十节克莱因蓝的车厢。
一时间断肢残骸乱飞,红雨满天,地上全是压得稀巴烂的脑仁内脏与骨肉泥巴,而且因为丧尸数量众多,不会躲闪,源源不断地前仆后继,很快街上就血流成河,火车两侧的尸块都堆了一米多高。
车头过去时,温若风看到驾驶室里有个穿黑色制服的银发大背头司机,对方把头露出来,似乎不满这些流水线的绊脚石,疯狂打铃。
一个成精的木乃伊趴在车厢窗口。
“主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啊?”
本想退回休息室打电话的温若风似有所感,猛地朝某个方向望去,脚步霎时定住了。
暮暮……
往后两节车厢,半开的上悬窗,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女人就坐在窗边,单手支颌,目不斜视,侧颜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温若风跑过去,狂拍玻璃门。
“暮暮!”
他用力毕生的力气呐喊,对方却无动于衷,只是不动如山地路过,随火车离去。
精致依旧、完美依旧、却多了些让他莫名不敢直视的高高在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入骨的傲慢,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她的瞳孔中留下痕迹,令他一瞬间卑微又伤感,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或许和这些被随意碾碎的傀儡并无区别……
火车头冲向天空,后面的车厢一节一节飘起,最后整列火车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预设的被遗弃的恐慌占领了他的大脑,他再无法去思考其他,也忘了秋玥的嘱托,身随心动,手一推就冲出了花店。
夜风狂涌,佩戴在温若风手腕的机械表忽地运作起来,表盘上的所有行星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以十分钟之一的光速,一圈圈地螺旋向外,全部撞在了一起。
车厢里原本目视前方的某人,眼珠突然向斜后方转去,鸟瞰而下,只见黑夜里那座无人生还的末日城镇,那条刚刚飞驰而过的长街,徒留一片尸山血海,遍地疮痍。
她眯了眯眼。
“跑的真快。”
事实上,温若风不是自愿跑的。
他出门太激动,没看路,正巧踩中了那颗猫眼石弹珠,幸亏有人扶了他一把,不然他肯定要跌个狗吃屎。
“谢谢……”
他快速道了谢,转身又想去追火车,可对方不依不饶,抬手就把他拦住了。
“表哥,你要去哪啊!”
温若风当即愣住了。
他迟钝地转动脖子,发现四周灯火辉煌,音响环绕,形形色色的宾客身着正装,衣香鬓影,各自谈笑风生。
荒废的城市眨眼切换成了盛大的公司年会现场,连点缓冲都没有,比飘柔还丝滑。
成千上万的未加工的信息挤爆了他的脑容量,温若风嘶了一声,东倒西歪起来,眉目痛苦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表哥,你是不是醉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他瞥向搀扶他的男人,半晌。
“……子煜?”
“是我。”
温若风深深地皱起眉。
“你怎么变老男人了?”
“……”
何子煜嘴角抽搐,差点喷了,想着他家表哥比他还大了两岁呢?怎么好意思明涵他老!但一看对方明显不清醒的模样,好歹忍住了,不管怎样,都没必要跟一个醉鬼计较。
九月的覃海市郊区,晚上十一点多。
一辆骚包的紫色跑车停在某栋别墅外,将人到家门口,看着对方雇佣的保姆出来接应,何子煜才放心地离开。
“温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保姆十分开心地和他打报告。
“太太在等您呢!”
正坐在玄关处蜗牛速度换鞋的温若风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空白地抬头看她。
太太是什么鬼?
他结婚了吗?
温若风迅速扫了眼自己左手无名指,就一眼,他就像遭逢了五雷轰顶般,整个人瞬间石化,脸黑如锅底,还是裂开的那种。
他大爷的,这次他接手的竟然是一个有妇之夫的人生!
一股心理层面的反胃感涌上食管,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欻地站了起来。
保姆被对方死了爹一样的反应搞懵了,一时间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揣摩了一下,补充道:“您放心,太太今天都按时吃饭了,一点都没有挑食。”
温若风感觉脑子有点缺血,人晕乎乎的,眼前的人事物都开始扭曲起来,他避开了保姆的搀扶,自己颤着手,飘着步伐,头重脚轻地往里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离婚,必须离婚!
哪怕倾家荡产、名誉扫地,他也要离婚!
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绑定契约,履行丈夫义务,还不如让他重启算了!
对,他就应该去死!
他不喜欢这辈子的设定,等他离了婚,马上就去自杀!
餐厨厅中,庭院门前。
衣着不合身的女人悠哉悠哉地转了半圈,棉制的长裙因为领口过大,滑成了一字肩。
她扬了扬眉,朝着停在几步外正处于呆若木鸡状态的某人,语气戏谑。
“看来我预言得没错,你果然不长记性。”
温若风木愣愣的,狠狠抹了一把脸,像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沈暮?”
眼前人是梦中人。
没等秋玥回复,他已经向前两步跨,将人用力地箍进了怀里。
失语许久,他嗫嚅出声。
“你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