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小船在海上摇得太厉害,自己一定压到它了。
梅林保佑,压得不要太严重。
海格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内袋里掏出蛋糕盒子——还好它看起来问题不大,他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他说着话,把它递给哈利,看着那个从他进来就一言不发的瘦小男孩用颤抖的手指打开盒子。
“哈利,祝你生日快乐。”海格笑着说,“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保证味道很美妙。”
“……谢谢。”哈利盯着蛋糕上用绿色糖汁写成的他的名字,由衷感谢着,“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它看起来很美味——你是我父母的朋友吗?”他试探问道。
“第一次收到——”海格的思索被哈利后面的问题打断,“詹姆和莉莉,哦,我们当然是朋友,你可以这样说。嘿,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鲁伯·海格,是霍格沃茨的钥匙保管员和狩猎场看守。”海格说,“但是我这次是受人之托来找你,因为有一群天杀的坏蛋始终不让你收到信。”他说着冲墙角撇了撇嘴。
“信?”哈利抓住了关键词,“是你给我写的信吗?”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海格惊呆了,“那是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我记得上面应该有校徽呀,你没有看到信吗?”
“我看到了,先生,但是我并不认识那个图案,那是一个校徽吗?霍格沃茨是哪里的学校?”哈利的余光扫了一眼墙角,平淡地说,“我想我的姨妈没有给我报名除了石墙中学之外任何的学校……不知道达力的旧衣服有没有成功染成我的校服。”
“哦——梅林——”海格猛地站起身,狠狠瞪着缩在墙角的德思礼一家,“麦格教授的话是对的!你们是最坏的麻瓜!”
哈利注意到佩妮姨妈在听到这句话后握紧了拳头。
哈利确认显然不是“最坏的”这个字眼触动了佩妮姨妈那本来就敏感的神经。
那么——“麻瓜”?
“对不起,先生,什么是麻,嗯,麻瓜。”哈利疑惑不解,他倒是听出了麦格教授应该是那学校里的一个老师。
“麻瓜就是不会魔法的人。”海格又扑通一下坐回沙发上,那破旧的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气哼哼道,“叫我海格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不用这么客气。”
佩妮姨妈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魔法?”哈利此刻又觉得这是一个梦了,按照常理,事情不应该离奇到出现魔法这种程度,“我见过马戏团里的戏法。”他说。
“我不许你告诉他!”墙角,弗农姨父用颤抖的手指着海格怒吼。
哈利翠绿的眼睛轻轻扫了一眼缩在墙角,但异常紧张愤怒的两个人。达力躲在父母后面,皱着眉头,脸上仿佛是一种思考的表情,
……或许是吧。
但是魔法……哈利将面前这个将近四米的巨人从脚看到头,耳朵里听着他对弗农姨父吼叫和怒骂。
那真是一些直白粗俗的词汇,哈利心中默默鼓掌。
这巨人在这样的暴雨夜出现,穿过茫茫无边的大海来到这座礁石小屋……哈利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天气,不论是海水还是雨水,这个巨人的身上压根没有一丝水气——他认识自己,并且还亲手做了蛋糕。
就冲着一岁往后这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哈利此刻愿意相信世界上有魔法。
佩妮姨妈总是强调他们大发善心收养了一岁多的自己……那么小,哈利确定在他一岁生日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肯定有对他过“生日快乐”的——他们更可能会说“祝哈利宝贝生日快乐”。
当然,哈利清楚,自己此刻对魔法的相信更多来源于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这异常的反应。
哈利只能大概听懂他们在争吵什么,但他确定自己一定被隐瞒了很多事,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海格此刻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他喘着粗气,看起来怒不可遏。
“海格,我就直接这么叫你了,我听到你跟佩妮姨妈说到了我的父母……”哈利嗫声嗫气,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等到海格与自己目光相对的时候才继续说,“你们的世界,我父母的世界……我的世界究竟是指什么……就是你口中的魔法吗?”
“梅林!哈利?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你父母是在哪里学会那一切的吗?”海格又气冲冲地站起来,哈利下意识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小心。”海格用一只手拉住了哈利的整只胳膊,把他拉住,吃惊地说,“天啊哈利,你就像刚从黑湖里捞出来的一样冷。”
他说着走到壁炉前,巨大的身体轻而易举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等他从壁炉前挪开,火焰已熊熊燃烧起来。
“坐到我旁边来哈利,离火近一点。”海格拍了拍身旁,把哈利拉过来按住。
哈利觉得自己在他手上就像达力的玩具一样。
这个叫鲁伯·海格的,哈利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已经能确定他和自己父母确实是认识的,也能肯定他是一个思维简单容易被打断又脾气火爆直来直去的,好人。
“既然他们没有茶来招待我,那我来招待你吧,哈利,我非常擅长煮茶,蛋糕和茶是最搭配的了。”海格在身上到处掏了掏,最后从口袋里拿出来什么,“哦,果然,我就记得还有一袋香肠。”
壁炉里腾跃起伏的火光映在哈利的脸上,映在他碧绿的瞳孔中,光影划过鼻梁,将他的脸分出明暗。
哈利在海格用拨火钳烤香肠的时候把话题带了回去。
“佩妮姨妈说我父母是因为车祸而死,玛姬姑妈说我父亲是一个瘾君子——我不知道,嗯,你所说的学会一切是指什么?”
海格伸出粗大的,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指,他另一只手上,拨火钳上的烤肠在火里跳舞:“你不知道你父母的事。”海格曲起大拇指。
“不知道你自己的事。”他又曲起一根手指。
“不知道霍格沃茨。”
“不知道魔法。”
“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哈利。”海格眨了眨看那甲壳虫一样油亮的黑眼睛,闪动的泪光使它们更加晶莹,“你不知道你的父母,还有你,你们一家在魔法世界中都是伟大的人物,你不知道你的父母为了保护你而死!甚至他们在别人的口中还是什么瘾君子?车祸?车祸怎么可能杀得了詹姆和莉莉!”
海格冲依然在角落里的德思礼一家挥舞着锅那么大的拳头:“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哈利……”
哈利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或许知道——知道我的父母是为了保护我而死,我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就算是车祸,也不该只有一个一岁的小孩大难不死。”
巨人一般的海格发出小狗一般的哽咽声:“佩妮·伊万斯,我听说过的,你答应过邓布利多——他还给你写了信,就放在哈利的襁褓上。”
“邓布利多?他有问过我的意愿吗?”佩妮突然尖声说,“我跟莉莉已经没什么瓜葛了,我不在乎他们为什么而死,他们一家是否伟大与我无关!我也可以收养她的孩子,我把这孩子拖进家门的时候就发过誓,什么巫师,什么魔法,我不允许那些荒唐事出现在我的家里!我把他养到这么大,什么也不在乎,只希望那些事情离我们远一点!”①
海格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你也好意思说养他!你的儿子肥头大耳,哈利瘦瘦小小!”
“闭嘴,不要再说了,你这个巨大的怪胎!”弗农也加入战局,“到此为止!我不准你对这孩子讲任何事!”
海格的怒吼比天际的雷声还要震耳欲聋:“你们瞒着他,一直瞒着他,甚至还编撰詹姆和莉莉的死因,你们是在侮辱英雄……哈利·波特!我们世界里的每个孩子都知道他的名字,他们一家的事迹被记录在《魔法史》中,但是他却在这里受尽你们一家的欺负!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哈利所有的一切的!”
哈利沉默着听着他们的争吵,他的眼睛看着佩妮,和他血缘至亲的姨妈……哈利不知道她和自己的母亲是否相像,哪怕是在她温柔的对待达力的时候,他也从未在她身上代入过自己母亲的一点影子。
但是他知道 ,佩妮姨妈曾经短暂的,通过他看着什么人。
哈利不知道她是否真如自己所说那样并不在乎莉莉为何而死,但是,他坚信,在她凝视着自己出神的那一刻,她是真的伤心。
只有那一刻。
只是那样一张沉默悲哀的脸,似乎没法安在面前这个惊慌恐惧又愤怒的女人身上。
“住嘴!我不准你说!”弗农惊慌失措,大喊大叫起来。
佩妮则吓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利又看向海格,从他被头发和胡子遮盖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快意。
“哦,气死你们,把你们两个统统活活气死。”海格说,“哈利。你是一名巫师。”①
魔法……
巫师……
“我是一名巫师。”哈利重复着海格的话,“就像我父母一样,是吗?”
“当然,哦……”海格弯下腰,急忙拯救火堆上烤爆了的香肠,“你绝对会成为你父母一样优秀的巫师,欢迎回来我们的世界。”他伸出手,将那封哈利等待已久的信递给他。
哈利双手接过信,看着那翠绿色的墨水写出的,无论他在哪都能找到他的地址,轻声问:“你说这是一所学校,我父母就是在这里学到的那些吗?”
“是的!”海格拍拍胸脯,“霍格沃茨,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学校。”他将滋滋冒油的烤肠递给哈利,“给你,边吃边看吧——我正好给邓布利多回信,我本该一找到你就告诉他。”
哈利看着海格从那神奇的大衣里掏出一只活蹦乱跳的猫头鹰,还有长长的羽毛笔和羊皮纸。
那猫头鹰是真的活蹦乱跳——哈利觉得它看起来很生气。
他看着海格写下每一个字。
亲爱的邓布利多先生:德思礼一家简直可恶,他们隐瞒了一切,您根本猜不到哈利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对我们的世界全然无知。我明天带他去对角巷好好看看。
祝您安好。
然后,哈利知道猫头鹰的作用了。
在海格把猫头鹰放飞进暴雨夜又安上门的同时,哈利拆开了他的信。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国际魔法联合会会长、巫师协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
亲爱的波特先生: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①
9月1日……
邓布利多、麦格、霍格沃茨、对角巷……
魔法……
巫师。
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