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猜想，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极其哀伤地注视着悲痛的斯内普，“我想……在伏地魔试图杀死哈利的那天夜里，当莉莉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他们之间时，那个杀戮咒反弹到伏地魔身上，伏地魔灵魂的一个碎片被炸飞了，附着在坍塌的房子里惟一活着的灵魂上……在哈利二年级的时候，我才仿佛确认了这一点，因为伏地魔的一部分活在哈利体内，使哈利有了与蛇对话的能力……后来我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哈利甚至可以连接伏地魔的思想……最初他看到了那晚在里德尔老宅发生的命案，这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斯内普低吼着质问：“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哈利看着漆黑的窗外，雨停了——他走到窗口，离开了争论，看风吹来最后一丝雨在窗前飘舞。

“因为我也不能确定——西弗勒斯，哈利说看到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他感觉到伏地魔在体内苏醒了……直到那时我才确定自己的猜想，我原以为他们之间的联系没有这样紧密……但我错了，即使伏地魔的灵魂已经分割到不能感受彼此，但在其他灵魂碎片被毁之后，他和现今仅存的灵魂碎片之间的关联变得强烈，像一种寄生的生命……而且双方，我想他们都渐渐有所察觉……因而我让你来教授哈利大脑封闭术，我希望能够切断这种连接，因为伏地魔随时会意识到他可以利用哈利，即使他不能入侵哈利的思想，看到那些秘密，但他依然可以在自己的大脑里编织假象来利用哈利——

”

斯内普的嘶吼显得那样痛不欲生：“但是你现在——”

邓布利多的声音显得有点虚弱：“我现在……我想，事情确实往最糟糕的地方发展了……只要那个没被伏地魔发现的灵魂碎片还依附在哈利身上，受到哈利的保护，伏地魔就不可能死……”

斯内普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真相，但哈利却觉得——他不知道自己心中还有多少因为痛苦而仇视他的情绪——有点好笑。

哈利从窗户面前转过身，看着斯内普那听到难以承受真相而剧烈颤抖着的黑色眼瞳，问他：“你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伏地魔在做什么吗？你不清楚你的主人在长生这条路上走的比谁都远吗？雷古勒斯都猜到了真相——你就没有一刻怀疑过吗？”

斯内普望着哈利，那张苍白的脸上的痛苦就像墨水滴落在羊皮纸上一样明显。

“对于你刚才的一些说法，哈利……”邓布利多轻声对他说，“你今晚的情绪太过于激动……激动或者其他的情感都会影响你的判断，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情况下做下任何决定……哈利，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没有到我们决定牺牲谁来挽救谁的地步。”

哈利的一腔沸腾的仇恨的热血渐渐冷却，其他的许多情感才能够涌上来，在今晚和德拉科一起走下地下阶梯的时候，他当然没有预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此刻也当然想到了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他的家人……罗恩和赫敏，他最好的朋友，还有他的同学们……即使真正的疯眼汉穆迪来教授他们黑魔法防御术，但是D.A.中的每个人都希望他们的小组可以继续进行下去，而且他们已经合法规了……还有他魁地奇队的队友，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计划要夺得今年的魁地奇杯……

但哈利随即想到了更多，情感压不过理智，就像小时候，他也曾经在女贞路四号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将自己沉进浴缸，但又因为想到了更好的可以摆脱这种生活的方法离开水中……当然，他也想到了他的爸爸妈妈舍命保护他，绝不是想要他在某一刻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此刻，不也正是他们愿意舍弃生命保护他的那刻吗？

哈利倾听着不在落雨的窗外那呼啸的风声，平静地说：“小天狼星对我说，成为阿尼马格斯也需要等待一场这样的暴风雨……或许我永远无法等待自己的那场暴风雨——因为我清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是在自救，或许是在救人……但我觉得我只是在做一件只能由我去做的事情。”

“按照你刚才所说的，教授，预言的意义只是伏地魔造成的，伏地魔把我当成对他最危险的人，他的所做所为使我变成了对他最危险的人——那我就该去做这个。”

斯内普望着哈利的眼睛，颤抖地说：“你不是必须……”

哈利就像进行着什么理智的讨论或者辩论一般说：“是，预言并没表示我必须做什么，但伏地魔也会什么都不做吗？就算我对预言不理不睬，难道他就不会在我的脑子里诱使我前往神秘事务司吗？是，即使《唱唱反调》的报导铺天盖地，但伏地魔依然没有在人前现身，他还是隐蔽在黑暗中，看着许多人做着他并没有回来的美梦——但这样虚假的平和还能持续多久？一天，两天？还是等他终于搞清楚了那个预言之后？等到那时候魔法世界会迎来什么，你作为食死徒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斯内普垂下眼。

哈利语气神情依然平静而坚定：“不会再有比此时更好的时机了——就算我今天将这一切忘到脑后，但伏地魔一样会执着于他所不完全了解的事情……很好，我觉得我好像早就知道我最后要跟他面对面地较量的……既然他对那个预言念念不忘，那么就由我来选择我未来的道路，来决定什么时候走完预言中的轨迹，让伏地魔亲手毁掉他的最后一片灵魂。”

斯内普依旧固执地说：“这件事不是非你不可，你没有这样特殊而重要……哈利……”

哈利发觉他已经能平静地看着斯内普了，在有关伏地魔的巨大难题面前，或许是在斯内普的态度面前，那些能将人吞没的仇恨不再在他的内心中翻涌：“你听说过电车难题吗？如果我妈妈对你讲起过的话……这是麻瓜伦理学中的一个思想实验——有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电车进入的轨道上，如果有任何人，都会注定被杀。”*

哈利转头看向邓布利多：“但不同的是，现在一边是我，一边是成百上千——哦，不，巫师加上麻瓜，应该是成千上百万条生命……而你们无需做出那个艰难的抉择，我自己选择用我一个人的生命，跟未来可能会因伏地魔而死的无数生命之间交换。”

哈利确定自己望着邓布利多提出疑问的时候，心境是平和的：“所以这算牺牲吗？或许我搞不清楚牺牲和奉献的区别……或许小天狼星决定隐秘的让佩迪鲁替代他成为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人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思……但，邓布利多教授，我想听听你更好的办法，如果你确实有的话？”

“因为你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更智慧、更正确，你安排周围的一切——你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在魔法部被康奈利·福吉这样的蠢瓜领导的时候，站出来保卫魔法界——在我告诉你伏地魔复活的那天晚上，你为福吉安排了后续要走的一条正确的路，既然福吉没有选择，那你不如结合一下现今的状况，来为我们安排一条最好的最正确的路吧。”

邓布利多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看着哈利，斯内普也看着哈利……

哈利知道校长办公室中过往的每一位校长都在看着他，肖像们早已睁开双眼，他们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在悄然和同伴对视，一个红鼻子的肥胖巫师还拿出了助听器，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贸然发出一点声音。

哈利不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总之，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我们都知道这当然是绝好的时机，再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清楚……但我们不妨往最糟糕的地方设想一下——所有人都去当间谍？如果事情继续往下发展，那些狼人毫无意外都会是伏地魔一边的，你想让莱姆斯置身于所谓他真正的同类之中吗？如果我们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那就只能派过去一个间谍，而莱姆斯正好是——现成的。”

“现在摄魂怪已经加入了伏地魔的阵营，日后他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强，然后所有还站在正义这边的人，就像当年的我父母和纳威的父母一样去战斗，然后侥幸在越来越壮大的食死徒，或者伏地魔的手下死里逃生——一次两次三次？”

“那些过着普通生活的无辜的人呢？被波及被牵连，许多人会因为自己并不是纯血统，或者因为是麻瓜家庭出来而承受灭顶之灾——无人知晓伏地魔自己就是混血，他为自己选定的宿命的对手也是混血——”

“我无法预见未来，但是那样的未来并不需要有什么遗传或者天授的预言天赋也可以说得上来，概括来说就是——糟糕。我做这件事，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时机，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既然未来还是要踏上这条路，不如此刻就下定决心。”

哈利望向邓布利多的双眼是平静的，尽管他的话里仿佛隐隐带着刀锋：“你当然是智者，邓布利多教授，那就想想真切的未来吧——而这是我本人认真想过之后的选择，不是你，或者任何人递给我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