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明白这话中隐含的意思，他并不是终于和父母团聚：“可我——”

“你知道你要往前走，宝贝，有很多爱你的人在那里等你回去……你当然舍不得他们，就像我们舍不得你……爸爸妈妈真的很爱你，会永远爱你……”

詹姆撇了撇嘴：“我确实不想再看见他们两个嗷嗷哭的样子了——”

莉莉拥抱住哈利：“不止大脚板和月亮脸，还有你的朋友，你喜欢的那个男孩——你回去可以保证少一些灵魂遭到残害，少一些家庭妻离子散——”

“你们也能看到德拉科吗？”哈利的心终于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提起来了一些，“嗯——我是想说……”

莉莉和詹姆一同拥抱住了哈利：“宝贝，我们当然喜欢他。”

“嗯！”哈利在眼泪流淌过脸颊的时候笑了起来。

“好啦，不哭啦。”莉莉笑眯眯地看着他，“往前走吧，哈利，我们一同向前。”

詹姆鼓励地点点头：“就像一家人一起散步一样……”

哈利最后看了一眼那发抖的受伤的小生命……至少十六岁的汤姆·里德尔的灵魂碎片有句话是对的——他很开心与父母重逢。

“我——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莉莉和詹姆用留恋的目光看着哈利：“当然，我的孩子，爸爸妈妈永远陪在你身边。”

哈利想到了一阵风，想到了一场雨，想到了在他年幼且对魔法全然无知的时候，经历过的一切匪夷所思……他终于笑着推开门口的栅栏门。

他的爸爸妈妈对他说:“往前走吧，宝贝——”

哈利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有着熟悉气味的幼小怀抱中，他在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在脸上的触感中睁开眼，伸出手去，抓住了德拉科垂落在他眼前的一缕淡金色头发——又或者终于抓住了过去某刻一闪而逝的灵光——那是听闻伏地魔使用了他的血而复活时，邓布利多教授眼中闪过的欣喜。

“别哭……德拉科，我不知道你小时候还是个小哭包……”

“你——”德拉科抬起手胡乱地擦了一下脸，哽咽着说不出话。

哈利轻柔地替德拉科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别再哭了……我现在有一件事情要去做，要等一下才能哄你哦。”

哈利坐了起来，感觉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尤其杀戮咒击中的地方就像被铁拳打伤了一样——这时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生命的躯体——他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奇迹，由伏地魔本人亲自创造的、会最终了结他的奇迹。⑦

他抬眼看向身边的邓布利多。

快乐像光、像火一样，从邓布利多身上散发出来，他伸出手将哈利搀扶起来，声音中透出和凤凰的鸣叫一般的愉快：“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哈利，你聪明的小脑袋瓜一定想明白了。”

哈利轻轻笑着呢喃：“是我母亲的血——”他说着将德拉科推到邓布利多身后，“待在这别动，我等下再来哄你哦。”

德拉科依旧有着泪光的灰眼睛盯着哈利，牙齿咬在嘴唇上，一言不发。

贝拉特里克斯当然察觉了哈利的苏醒，她早已一跃而起，她急切地看看伏地魔，又看看哈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伏地魔那样吃惊——他最终将目光定在邓布利多身上，似乎为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又是你的计划——邓布利多，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如何能够让这个男孩再次在我发出的死咒下侥幸逃生——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两次，绝不会发生第三次！”

“是啊，汤姆。”邓布利多点点头，赞同地说，“我想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再发生一次。”

“这里没有汤姆——我是伏地魔！”

邓布利多用一种劝解顽固学生一样的语气说：“但是对我，你恐怕将永远都是汤姆·里德尔。这恐怕就是当老师的让人讨厌的地方之一，他们从来不会完全忘记学生当初的情形。”⑥

哈利能感觉到伏地魔的不解和愤怒，他从兜中掏出那颗伏地魔以为已经碎裂的预言球：“你不是想听那个预言吗？”在其他人都还未做出反应的时候，他就将那颗预言球轻轻往地上一摔——玻璃球轻而易举地碎了，一个长着巨大眼睛的珍珠白色的身影升到了空中，它的嘴巴在一张一合，诉说着那个导致一切最终走到今天这样结果的预言——

“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个曾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生于第七个月月末……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但是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那个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将于第七个月结束时出生……”

没人注意到升降梯再次吱嘎吱嘎的停在了正厅，小天狼星和莱姆斯被海格推搡着挤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了预言的末尾。

赫敏和罗恩惊诧的捂住了嘴，这才没有让脱口而出的尖叫打破对峙的氛围。

“离开这——”小天狼星和莱姆斯立刻将他们两个推进海格怀里，他们则握紧魔杖，跑向哈利和邓布利多身边。

“听明白了吗？”哈利和小天狼星莱姆斯对视了一眼，又躲开视线，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伏地魔的脸色，“邓布利多教授曾对我说，尽管你的灵魂残破得无法修复，但脑子和魔力还完好无损——如果你的脑子真的完好无损，那不妨就像对待考试一样，对预言作出阅读理解吧？要不要我再给你加几个附加条件——比如说，你已经失去了所有魂器？”

伏地魔瞪大了猩红的蛇眼。

哈利笑了起来：“这么惊讶——那你不妨召唤一下纳吉尼看看？或者，再死一次——看看你会不会变成比幽灵还要更低级的东西，然后又被仆人泡进坩埚重新获得生命？”

哈利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条件一样惊呼着：“啊——我忘了你的那个小老鼠仆人也已经死了……现在你身边，只有贝拉特里克斯——”

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指向喷泉里的塑像——一个巫师的塑像动了，它冲向贝拉特里克斯，贝拉特里克斯尖叫着不停地发射咒语，但在它的胸前都无济于事——它扑了上去，把贝拉特里克斯牢牢地按在了地板上。⑤

“呀——”哈利笑出声来，“现在你身边谁都没有了，那就举起魔杖吧，汤姆·里德尔，让我们完成这个你无比在意的预言——”

伏地魔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一双红眼睁得大大的，他轻蔑又笃信地说：“小子，你没有任何黑魔头不了解的能量！”

哈利的笑容依然轻松：“是吗？可我不这么觉得……想想你为什么杀不死我吧——在我一岁的时候是这样，今晚还是这样——汤姆，你该认清现实了，我们两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但那个人不是你。”

“我们中间的一个人？”伏地魔讥笑道，他整个身体紧绷着，红眼睛瞪着，像一条准备进攻的蛇，“你认为是你，对吗，那个有邓布利多在后面牵线而偶然幸存的男孩？”

哈利也轻蔑地笑起来：“偶然——如果这就是你的理解的话，那我实在懒得跟你过多废话，举起魔杖发射咒语吧——还是说你怕了？怕我？怕邓布利多？你知道即使我不能杀死你，你也无法活着逃离——你也不用把魔杖对准小天狼星来威胁我——你当然知道他对我来讲很重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我的梦里用他的安危来引诱我前往神秘事务司——但今夜究竟是谁被引诱了呢？汤姆·里德尔，是你——而你再也别想杀死他们任何一个，再也别想。明白吗？为了阻止你伤害这些人，我准备好了去死——”

伏地魔当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依然愤怒地大喊反驳：“你没有！”

哈利依然平静地诉说，他此刻已经完全不受伏地魔的情绪所影响：“我下定了决心，这是关键——我做了我母亲当年为了保护我而做的事情……你再也伤害不了他们，你折磨不了他们——但是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发现你射向他们的魔咒都没有了约束力，我清楚你从来不会从你的错误里吸取教训，是不是，里德尔？但凡你学会了解爱，但凡你明白，世界上有许多比死亡更加糟糕的事情——你都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但这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听罪恶之人临死前的祷告，但我此时此刻真心怜悯你——”⑦

“你竟敢——”伏地魔愤怒地高举魔杖，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阿瓦达索命！”

哈利听见伏地魔高亢的声音念出死咒，而他也同时举起了自己的魔杖——但他没有念动咒语，却能感觉到咒语冲了上来——他的魔杖自己采取了行动，一道金色的火焰从他的魔杖杖尖喷射出来，径直击中了伏地魔——⑦

魔法部正厅沿着一面墙的壁炉里猛然间生起了炉火，地板倒映出翠绿色的火焰。一连串男男女女的巫师从炉火中拥了出来——魔法部的人终于在一切结束之时姗姗来迟，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魔咒的爆响和一声惊诧的尖叫。

“那真是他！”康奈利·福吉身边，一个身穿猩红长袍、扎着马尾辫的男人大叫道，“神秘人——波特的魔咒击中了神秘人——他是真如预言中所说的救世主！”

伏地魔脸上带有一种奇特的迷茫，踉跄后退，双臂张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哈利……通红的眼睛里细长的瞳孔往上翻着。

“不！不——”

在贝拉特里克斯的尖叫和痛哭中，汤姆·里德尔摔倒在地上，他的尸体在瘫软、抽搐，苍白的手里空无一物，那张蛇脸空洞而茫然。

伏地魔死了——像凡人一样死去。

众目睽睽之下，哈利接住了伏地魔高高飞起的魔杖，将它利落地折成两段，丢入了那刚刚点燃的炉火中。

烈火中最后留下的，是凤凰凡火点不燃的尾羽。

“该死——我今天晚上在加班！”比尔站在珀西身边懊恼地说，“那些妖精不让我走！我已经紧赶慢赶完成工作了——”

“天哪——在这儿——在这儿——在魔法部！老天爷在上——波特杀死了神秘人——这简直不可思议——”福吉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跑向邓布利多的时候叽里呱啦地说着，那细条纹的斗篷翻飞着，露出了里面的睡衣。

“正如你所见，康奈利，这不可思议的一切结束了。”邓布利多说，“神秘事务司的预言厅里还有许多食死徒被反幻影移形咒绑着，我会现在立刻向威森加盟提出申请审判，你以及其他人请注意猫头鹰来信。”

壁炉中的火焰倒映在哈利翠绿的眼底，凤凰尾羽在火焰中翻飞着……虽然魔法部的众人都焦急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没有人赶上前去打扰刚刚了结伏地魔生命的救世主……

邓布利多歪头看向身边的德拉科，魔杖在他身上轻点了一下。

“不要吵架哦。”他对年轻的小情侣提出忠告。

德拉科嗓子依然刺痛着说不出话，他凝望着邓布利多那能看穿人心的蓝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哈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发了会儿呆……终结他这胡乱思绪的，是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

哈利将头疲惫地轻轻靠在德拉科的肩膀，放松的左手和紧握魔杖的右手一同拥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