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一起走过去，注意到格林德沃正注视着一个人——那人棉花糖一般的白发蓬在肩头，帽子上穗子直垂到鼻子前面，身上穿着一件蛋黄色的长袍，颜色耀眼刺目。

他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链子，上面闪着一个古怪的符号，很像一只三角形的眼睛。⑦

哈利看了看洛夫古德先生，出于一种对格林德沃注视目的的好奇和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那是我朋友卢娜的爸爸，洛夫古德先生……他怎么了嘛?”

“没什么。”格林德沃从洛夫古德胸前移开目光，“只是发现了一个圣徒。”

“一个同盟——曾经的。”

哈利在那天听到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长篇的讨论时，就有去查看所谓的死亡圣器到底是什么：“圣徒是指那些寻找死亡圣器的人?”

格林德沃轻描淡写地点着头：“看来你没有放过我们话里吐露的信息，是的，哈利，人们用这个标志向别的信徒展示自己，希望在探求途中得到帮助——呵，但有关死亡圣器的，从来都是抢夺和死亡。”

哈利看向德拉科，德拉科很是理解地也点了点头：“如果传言属实，那没谁能拒绝一根会战无不胜的魔杖的诱惑。”

格林德沃无意对面前的小孩诉说他与老魔杖——或者，他与老魔杖与阿不思之间的故事，现在，比起过去的某些追寻，他对面前的这个孩子更感兴趣……如果哈利·波特有一些伟大的抱负——一如过去的他、阿不思或者还没有丧失理智的汤姆·里德尔的话，那这个孩子无疑能在一条通向更伟大的利益的路上走得很远。

不过——格林德沃自认为看着很准，他当然清楚哈利没有什么其他的报抱负了，他已经靠自己的努力紧握住了他想要抓住的一切东西……不，这怎么能说不是一种伟大的抱负呢？

爱确实是一种伟大的魔法，他不是已经完全清楚这一点了吗？

格林德沃看着哈利的绿眼睛，突然想到了那些在黑夜中仰望纽蒙迦德高塔的生物——虽然那些在黑暗中散发幽绿光芒的眼睛大多数是野狼，但有些时候也会有身形小巧对什么都很好奇的猫咪……格林德沃不知道哈利会不会好奇他曾经所窥见的那些……未来，但他就像拿着小鱼干逗弄小猫一样，突然起了一些恶作剧的心思。

“我曾看过许多人的死亡——或者用看到一些死亡预兆来形容更合适，我想现在对你说起这些无疑会使得今天的庆祝会更加甘美，在你从我口中得知那位安装着一只魔眼的先生会从百英尺的高空坠落，然后他的那只魔眼会安装在一扇门上——还有那位粉红色头发的易容马格斯女士，她父亲死了，然后是她，死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当时死掉的还有在场的其他人，而我确定，其中和你关系最好的是那双胞胎男孩中的一个，不过死的不是丢掉一只耳朵的那个……”

“不过，死得最早的其实是那个男孩，我知道……他和斯卡曼德一样出身赫奇帕奇。”

哈利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跟随格林德沃看向穆迪、唐克斯、弗雷德和乔治、还有塞德里克……他能感觉到德拉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又揽住了他的肩膀。

格林德沃又微笑着看着哈利和德拉科，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蓝眼睛中并没有什么预言未来的奇异：“不过你当然清楚，我的这些预见不会成真了，一切都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改变了。”

格林德沃笑着，又看向用十分戒备神情看着他的德拉科，笑着问:“不过，你想知道我所看到的未来中，你们的故事吗?”

“不要。”德拉科立刻说，语气十分坚决，“那些都是假的！我们只需要知道此刻是真的就足够了！”

哈利回握着德拉科，他们嗡嗡的说话声不时被兴奋的大笑声遮掩，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看了一眼笑声的中心，现在罗恩赫敏乔治弗雷德他们都围在接受现任傲罗指点的塞德里克身边。

“是的，把握此刻就够了。”哈利抬头直视格林德沃那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睛，“我们都是这样，你说对吧，格林德沃先生。”

哈利没有等格林德沃对他说是或者不是，他走过去对唐克斯竖起大拇指，就像几秒之前不曾被任何话扰乱心思一般说：“牛仔裤很酷哦。”

阳光照耀着唐克斯那泡泡糖般粉色的头发，她身上穿着一条打着很多补丁的牛仔裤，还有一件带有古怪姐妹演唱组图案的亮紫色Ｔ恤衫，看起来和身边一身长袍的金斯莱很不搭调。

“刚出完外勤，不过我在麻瓜商店购买这这条牛仔裤参考了我妈妈的意见——她说以前西里斯总穿这种破东西。”唐克斯笑着说，拍了拍身边塞德里克的肩膀，“报道以后基本就是我带着你哦。”

穆迪的魔眼古怪地转了半圈，他也拍了拍塞德里克的肩膀：“你赶上好时候了，迪戈里。”

乔治和弗雷德马上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的时候，一把凭空出现的硕大的椅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克利切小小的身体以令人惊讶的巨大力量将那把比他大出几十倍的椅子放在长桌旁边，替换下来三把普通高背椅，又啪嗒啪嗒跑到哈利面前说：“哈利小少爷的大个子朋友到了，克利切来给客人换上足够舒服的椅子。”

楼梯口，韦斯莱夫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我可以帮你……克利切，我知道你没有耳背。”

而韦斯莱夫人身后，是为了表示重视，穿上了他最好的那件毛茸茸的褐色西服跑上来的海格，墙壁上的古朴壁灯正大跳着躲开他。

“谢谢，克利切。”哈利俯下身，双手支撑在半屈起的膝盖上，直视着克利切的眼睛真诚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是的，哈利小少爷。”克利切表情十分认真地说，“克利切需要知道哈利小少爷饭后甜点想吃草莓果酱小蛋糕还是蓝莓果酱小蛋糕，还需要来一点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呢?”

哈利想了想：“或许我需要你也坐下来准备吃饭，别忙了克利切，我等下去楼下便利店买点雪糕上来——这当然是很好的款待，大家——尤其是邓布利多教授和韦斯莱先生都会喜欢的。”

小精灵不愿意放弃：“可克利切已经烤上了小蛋糕。”

“好的。”哈利稍微屈服了一下，“那草莓果酱小蛋糕好了——我真的打算去买雪糕，你要带着雷古勒斯的挂坠盒上来跟我们一起开庆祝会哦！”

当接连几声仿佛汽车回火的轻爆声响起，半分钟后，刚刚下班的魔法部职员匆匆爬上了天台，韦斯莱先生先生有一点汗水，而他身后的三个儿子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亚瑟！”韦斯莱夫人呼唤着他们，“比尔查理珀西，过来这边。”

“部长也来了。”韦斯莱先生对邓布利多说。

苏珊·博恩斯在她姑姑，也就是现任魔法部部长阿米莉亚·博恩斯身后冲她的同学们挥了挥手。

“哈利·波特！”多比一下子出现在哈利面前，“多比来参加哈利·波特家的聚会了！但是闪闪不愿意过来，多比劝说了闪闪，但是闪闪还是不能忘记两位克劳奇先生……”

他们身后，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也到了，走在最后的是脸色一如既往阴沉的斯内普教授。

此刻天空瑰蓝，太阳正从远天缓缓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在下落的时候那光芒也沾染流云，看起来就像福克斯美丽的羽毛。

这让温暖的阳光照在每个人身上，也让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多了一丝温暖。

“大家随便坐，有什么需要就自己挥一挥魔杖。”小天狼星指着正对雷古勒斯照片的那个座位，“你坐那里，克利切，接下来不用再管任何的家务事了，谁需要什么就自己做。”

克里切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他的小少爷的照片，然后又开始对长桌上食物的摆放吹毛求疵了起来。

小天狼星看到家养小精灵十分小心的用手指肚抚平了桌布上的褶皱，立刻翻了一个布莱克夫人画像看到一定会尖叫然后歇斯底里咒骂的白眼。

虽然他现如今并不在乎什么古老贵族家庭的传统规矩和礼仪，但无疑今天的聚会克利切显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人头攒动着，格林德沃很随意地坐在了哈利的身边：“邓布利多身边挤满了他的朋友，我姨婆也在跟老朋友叙旧，我只剩你一个熟人了，小哈利。”

“呃……”哈利想了想说，“我的荣幸。”

“呵。”德拉科在哈利身旁发出不满的小声音。

自从凤凰社重新组建并将指挥部设立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以来，来来往往的许多成员中有不少留在这里吃过饭，但也有一些人始终来去匆匆，即使有机会，也从不会留下来和房子的主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在蒙顿格斯端起那精致的酒杯啧啧称奇时，哈利注意到小天狼星正似乎和对面的人——对峙着。

虽然天台上的氛围热闹喧杂，在那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是在这热闹中隔绝出了一种冰冷来。

哈利抬眼看了一眼小天狼星，还好，是笑着的——一般人笑起来都让人感觉温和，或至少是在释放善意，但小天狼星笑意加深的脸上是一种狂妄，他挑着眉看着沉默站在他对面的斯内普：“怎么，不能跟我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斯内普冷冷地看着他，但最终，还是平静地坐下了。

麦格教授当然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此刻下意识以教授的身份对学生的举动露出赞赏的微笑，虽然那微笑的弧度很小，而之后她又不免发出了有些沉重又叹惋的叹息。

莱姆斯当然了解这样的举动背后的意味，不管少年时就已经发生了怎样的一些事，他们今天都打算让过去的一些……过去了。

“大家放松，就当是家庭聚会——我们当然是一家人。”小天狼星哼笑，打开一瓶火焰威士忌，放在了长桌最中央那不停旋转的矮台上，台面上是被放大到能每个人都能被看到第一代凤凰社成员大合照，还有他和莱姆斯一起选的詹姆和莉莉的照片、克利切精挑细选的一张雷古勒斯的照片。

还有其他凤凰社成员们准备的那些过去因伏地魔和食死徒而死的家人朋友，邓布利多甚至从多年前的麻瓜报纸上剪下了里德尔家的园丁弗兰克·布莱斯的照片。

“我们大家终于能好好坐下来……”邓布利多在所有人都入座之后站起身，他看着那些照片上永远微笑着的故人们，“我们不用在步履匆匆，不用在谋划未来的选择，计划现今的出路——回想一切彻底完结的那个晚上，当伏地魔的尸体消失在帷幔之后，我很平静地想到了他们……”

“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最为黑暗的那段时间中，雷古勒斯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只为日后伏地魔遇到宿命中的那个敌人时能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他毫无疑问做到了，最终伏地魔在哈利面前，像一个一个普通人一样死去了……”

“但父母对孩子的爱并不是因为他会是伏地魔宿命中的敌人，我清楚，我想我们许多人都清楚预言并不具有唯一的指向性……魔法世界的未来本不该肩负在一个婴儿身上，是因为我的一些疏忽……才最终导致詹姆和莉莉被彼得·佩蒂鲁背叛……”

小天狼星握紧酒杯，咬紧牙关。

“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今天相聚在这里，正是因为过去的一切黑暗都结束了。”邓布利多轻轻的微笑着，“就像霍格沃茨年终宴会一样，我们来举办一个活动让一切的结束有具体的实感。”

“敬哈利·波特和雷古勒斯·布莱克。”邓布利多高举酒杯，“敬莉莉和詹姆·波特，以及埃德加·博恩斯、卡拉克·迪尔伯恩、本吉·芬威克、马琳·麦金农、多卡斯·梅多斯、费比安和吉迪翁·普威特、弗兰克和艾丽斯·隆巴顿、伯莎·乔金斯、弗兰克·布莱斯！”

海格一手举起酒杯，一手掏出了他的桌布那么大的手帕，吹喇叭似的声音。

“我们端起酒杯敬过去的战友，敬身边的同僚，敬自己为了魔法世界未来的安稳做出贡献——当然，当然，我必须特别感谢两位——西弗勒斯·斯内普和卢修斯·马尔福，虽然看这两位的表情都并不是很想我在这样的场合透露出他们灵魂中好的那一面，但朋友们，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迷途知返回到了我们身边，并且长久以来一直在最危险的前线……是啊，我是指伏地魔的眼皮子底下。”

“敬两位——”

斯内普和卢修斯不得不在阴沉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应对周围不停跟他们碰杯的人。

当所有酒杯都被一饮而尽之后，邓布利多很是愉快地说:“好的，那么我宣布，凤凰社就此解散了。”

“敬凤凰社！”乔治和弗雷德站起来大喊，“敬我们永远来不及加入的凤凰社！”

隆巴顿夫人用责怪的目光看了一眼邓布利多：“我也一样。”

“敬凤凰社！”

“让我们共同举杯，为了往后也如同今日一般，如黄金一般灿烂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