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新总裁的任职宴,局面越发离谱。
两个董事和龚雅沛企图联合起来给新来的小少爷耍个下马威,结果威风没耍成,人先撕起来了。
起因是,两个董事自然看出了谢屿对盛柠不一般的态度,借机内涵了一句龚雅沛这副总和经纪人当得两头烂。
平日里双方互使绊子没有一天消停,积怨已深,赶巧龚雅沛今晚的面子不久前刚被磨成粉给扬了,正憋着火。
暂时搭建起来的塑料联盟说塌就塌。
战火一燃,便愈烧愈烈。
真吵起来,身段体面全不见,没有唇枪舌剑的对仗,纯纯就是骂,骂得十分原始,菜市场大爷大妈们路过都要老有所学地停下来记几个新词汇。
至于内容……从电报哔声里提取,简而言之就是揪对方小辫子。
揪不过就跳起来助势。
一蹦两蹦的,看得盛柠特别想玩打地鼠。
揪到最后,连龚雅沛字丑每次签字都是在折损公司门面这种辫子都状告到了谢屿面前。
二对一的阵容,龚雅沛再强势,也是俩董事占赢面。
公司金字塔顶层的哪边都得罪不起,没人敢吭声,更重要的是,工作上的辫子揪完大有往私生活方面进行的兆头,大家津津有味。
在龚雅沛怒火攻心龇牙吼出“我呸!你个中老年男科回头客”后,瓜果盘已被偷偷摸摸你一把我一把地洗劫一空。
不知道是情绪器官饿了,还是玩不成真人版打地鼠,盛柠听他们吵得一股无名火起。
在座有资格也能控场的,不言而喻,也就刚降临金字塔尖尖的男人了。
转头,她刚张嘴想说“你不管管吗”,看到谢屿人坐得倒是挺规正,低着头,手机捣鼓得沉浸。
都不用刻意偷窥,两人椅子挨着,盛柠视线一低就看清了他捣鼓的内容——刚刚在全体注目下拍的合照,被他设置成手机壁纸。
“……”
还是经典的三图错位拼接,调了参数,加了滤镜。
出的图比她粉丝还专业。
想必照片处理软件还在后台没关。
盛柠:“?”
作为老板,你的高级员工马上就要在你的任职宴上咬起来了,P图换手机壁纸是你当下该忙的事吗?
这对吗?
……这真的对吗?
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于是,现场最没理由插手的她,先是携着报私仇的力道掰了一下龚雅沛的肩,“行了龚总。”
她正义地竖起手掌:“禁止虐待老人。”
两位董事:“……”
话再一转:“您两位也是,她更年期,理解一下。”
龚雅沛:“……”
这架劝的,多公平啊,一人一巴掌。
谁也不放过。
被这把年龄刀砍得脑袋快挂不住了,也被砍得冷静下来,恍如忽然清醒,三人意识到都口不择言抖搂了什么,脸越来越白,鼻头越来越红。
像一只中丑和两只老丑,两眼对四眼。
而刚刚在金字塔尖尖上专心于壁纸的男人在突然凝静的空气中点点头,似是对盛柠这个临危挑梁的纪律委员的处理挺满意。
正儿八经附声:“就是。”
“………………”
“既然三位有这么多工作上的事情要总结汇报。”谢屿略往后靠椅,抬腕看表,“那不如开个会。”
“?”
众人懵圈懵得像是没听懂人话。
谢总这个“开会”,莫非是有什么深层的奥秘的喻指?
没等有谁解析出个所以然来,何轶昆紧跟着下达指令,流畅得像是早有这一手:“十五分钟后,公司会议室,领导层所有人开会。”
“……???”
一厅人窃窃私语。
“啥意思啊……”窃克闹了半天,有人壮胆问。
谢屿不懂他们为什么不懂,简言:“字面意思。”
“?”
何轶昆也是没想到,自己来悦艺的活儿还包括中译中:“给你们十五分钟赶回去加夜班的意思,这下懂了吧?”
“……………………”
十五分钟?开什么玩笑,十五分钟只够从这里下楼坐上车然后堵在路上。
不,重点是,现在要赶回公司开会?!
《谢总为何这样?》
“呵,今儿这局可是专门为你设的,到场就是三分看得起你,别仗着家里不识好歹,大晚上的你说开会就开会?折腾谁呢。”
“真是跟你那个废物姐姐一个水平,半瓶子晃荡,想一出是一出。”
两个董事气不顺,脸皮早就丢得干净,说话也没顾忌地呛声。
盛柠蹙起眉,回怼的话想也不想地就到了嘴边,又生生刹回去,偏一眼到旁边。
谢屿垂着睫没作声。他好像一直都挺淡然自若,似乎本来就对这宴会毫不上心,连正眼看他们的次数都很少,唯有听到他们说谢望舒的时候,颌骨微动,几不可察地紧硬了些。
“这不是通知,是命令。当然,您几位也可以选择不去。”
何轶昆继续说:“毕竟谢总的意思是,待会儿的会议只有领导层才需要参加。”
此话一出,众人暗自抽气。
这不就是说,管你大领导小领导,不去就可以不是领导。
何轶昆有样学样地看薛定谔的表,“各位还有十四分钟。”
“!!!”
各位只有执行的份儿,呼啦作鸟兽散。
只有三座大山屹立不动。
几人慌不择路地撞在一起,几杯酒前仆后继地泼到了其中一座大山的衣袖上。
危险危险危险!
“李…李董,我…我们敬您。”
“滚!”
“……”
“稍等。”
谢屿叫住慌在其中的墙头草高层。
墙头草之所以墙头草,没别的就是怂,忽然被点名,如同课后被留堂,他胆战心惊地抹了把汗,“谢总……”
“我想了想,你珍藏的洋酒……”
不等他说完,墙头草高层自有定夺:“我马上叫人给您包上来!”
谢屿摇头,语调平沉:“我是想说,你的洋酒送给他们三位比较合适。”
墙头草高层看向三座顽固大山:“?”
凭啥?他不送。
什么档次跟他喝一样的酒。
两个董事洋洋自得:开始巴结了?哼,算你小子识相得早。
不过这酒还送给黑脸婆的话,不要。
今晚不来还不知道公司里的卧龙凤雏买二赠一,何轶昆这回同步音译没跟上,盛柠像是被蠢笑了。
“谢总的意思是,洋酒配洋相嘛。”
三位“洋”人:“………………”
何轶昆憋出一声猪叫,眼瞅着三座大山连环消消崩。
……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了。”
“谢……总。”
两个字中间能栽一排树,这个称呼盛柠喊得尤为别扭,不管是语气还是心态。
人走了个干净,宴厅规格并不小,显得更加空阔了。炽亮的灯光如瀑一照,折射在明净的玻璃杯盏上,每个杯子像一个机位,四面八方投映着她的局促。
闹剧散场,只剩下尴尬。
盛柠到处乱瞟就是不看他,面向包厢大门预备开跑,谁料,迈出双腿前却被谢屿从后面抓住小臂一转身,凌乱几步被带到椅子前。
她想抽回手臂时,他先松开了,男人的手掌继而扣到她的双肩上,将她按了下去。
盛柠被迫坐下,仰起头,他身量高大,影子和气息兜头压下,困罩住她。
“?”
正当她迷惑时,突然记起并细数他已出场的人设装扮。
化妆画画泡茶不分家的文艺青年、擅长摄影并略通一点撩术的时尚潮男、表演系编外的高智学长……哦哦哦轮到会钞能力的霸道总裁了是吧……
少爷的马甲比苞米还难扒。
每一层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cosplay。
“等一下。”他说。
等什么?
等你椅咚吗?
霸总的招数虽迟但到?
但没等到霸总的椅咚,等到了出去了一趟回来的何轶昆。
他手里提着一个粉色的,看起来特别有浪漫情调的小箱子。
看样子是谢屿要的。
谢屿接过来,然后在她面前长腿一弯,疑似准备单膝跪地。
盛柠:“!!!!!!”
在这一刹那,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画面在脑海中预演。
“诶!诶!!!”
盛柠猛地站起来,椅子险些向后翻倒,同时她一把薅住他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拽了起来。
“你等、等等一下!”
谢屿被她拽得身体一歪,先扶住了同样没站稳的她:“嗯?”
盛柠定定看他,神色凝重:“我知道。”
“你为了教训我。”
“想要给我下一剂猛药。”
“……”谢屿:“嗯??”
盛柠:“但你先别这么猛。”
谢屿:“……?”
对视片刻。
“嗯好。”费解归费解,谢屿仍依着她的话答应,“有什么事涂了药再说好吗?”
到盛柠费解了:“……涂什么药?”
“你先坐下。”谢屿又将她按回椅子上。
下一刻,他只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许是刚才太过害怕他做出吓死人不偿命的举动,又发现好像是自己误会了,盛柠神思被打入劫后余生的一片空白中。
直到脚后跟传来凉刺刺的一痛。
她嘶声,眼前的景象传回大脑里才有了实体意义。
谢屿蹲着,弓着背,一只手将她的左小腿微微抬起,捏着碘伏棒在给她脚后被高跟鞋磨破的那块消毒。
粉色的箱子被打开放在旁边的地上,那是个简易的医药箱。
而她不知什么时候,鞋子被脱了,袜子也被褪下去些。
盛柠直接愣住:“?!!”
干嘛啊?怎么随便脱人家鞋袜啊!!!
“你你你……”
脚趾一蜷,下意识想摆脱,小腿肚上的手箍紧,“别乱动。”
他抬头看她一眼,“马上就好。”
盛柠脸瞬间涨红,羞耻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你……知不知道搁古代你就是个登徒子……搁现在也是!”
他认真思索,看着她问:“那怎么办?”
“……”
谢屿的脸凑前一点、再凑低一点,在她膝盖上轻轻地蹭了蹭。
“那我只能对你负责了。”
盛柠:“……”
这药虽没她误会的那个惊天地泣鬼神,但也是挺猛的。
他说这话丝毫也不轻佻,目光清诚,黑瞳里圈着光点,像只贴贴主人表忠心的大型犬。
喂,你cos的霸总人设ooc了。
盛柠居然还有闲心担心他在他下属心中的形象,但发现身边空空,他助理闪得很快,并且还是带着她助理一起闪的。
包厢里只有他俩。
谢屿处理好一边,服务周到地把鞋子给她穿好。
眼看他要弄右脚,盛柠忙躲:“我、我自己来。”
谢屿没让她躲掉,捞住她小腿,从箱子里拿一个创可贴给她,“那你把这个撕开。”
“……”
到底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盛柠撕着创可贴,又瞟到地上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