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地捧住章其华的脸,令章其华只能看向她。
“其华,你看着我。”
童念初强硬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她极少对章其华说重话。
“我知道你现在头很晕,人也很不舒服,很难受。但是其华,我可不可以求求你,别再为了让我安心笑了?嗯?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朋友?难道我只能看到你永远坚强的那一面吗?难道我童念初只肯接受完美无缺的章其华,只能等着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向我提供帮助?其华,你不能剥夺我走近你的权利……这不公平……我也想要走近你……我也想要被你需要……你……你不用在我面前还要装作没事……你不用在我面前还要装作不难受……”
章其华被迫只能直视着童念初闪着泪光的眼睛……
她稍稍低眸,同样闪着泪光的眼帘在微微颤抖。
她当然看到了童念初睡衣衣摆上沾染到的污秽,也看到了童念初同样跪坐在卫生间的地砖上,还看到了童念初在这种时候依然护着她的左手……
她忽然落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在童念初面前哭。
从前,她只是跟着童念初掉泪而掉泪。
……
……
“我好累啊,念初……”
章其华抵上童念初的肩,瞬间卸掉了所有强撑着的精神。
任由眼泪直落。
任由鼻息和话音都不再受控。
“我的头好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
她蹭了蹭童念初的睡衣领,试图蹭掉自己眼前湿漉又混乱的世界,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她感觉得到童念初很轻很轻地环住了她。
是非常,非常温暖的怀抱。
她虚弱地抵在童念初的肩上,终于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
“我做了噩梦……念初,我梦到妈妈牺牲的时候了……”
……
……
她听到童念初加重了鼻息,也感受得到浸在自己面上的湿润,还有,更进一步的怀抱……
或许那句话是认真的:
想要与一个人产生羁绊就要承担掉眼泪的风险。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主动哭……
她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她知道。
她一直认为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泪水也换不回失去的人。
但在所有有关于旁人的事情上,她却依然能献出最多的共情与同理心。
在旁的人,尤其是童念初的事情上,她看不得她哭,也总会跟着她掉眼泪。
而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她又是前所未有的坚硬。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从她亲眼看到母亲堕楼身亡的现场开始……
生死问题,她看得最重。
她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只能回以坚硬。
……
……
童念初的整颗心都被揪痛了。
这一刻,她没有因为确信自己在章其华心中的地位而感到庆幸与开心,多的是心疼。
一颗心因为章其华的痛哭声而破碎,一顿一顿,充斥着耳畔,敲打着人心。
说不清的后悔填塞了心脏……
如果早知如此……
她舍不得让章其华哭。
哪怕是刮/骨才能疗伤,她突然也想随着对方一同逃避。
她当然会一直陪着她。
她当然可以陪着她,守着她的秘密。
就算永远不告诉她,也没关系。
……
……
直到哭声渐弱,童念初小心翼翼地绕开章其华的左手将洗手台上的纸巾盒递给对方。
“你自己擦,还是愿意让我来帮你?”
“那你呢?你自己擦,还是愿意让我来帮你?”
童念初拿湿漉漉的眸子嗔向章其华……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高二那年她俩刚做同桌的那段时间。
两个争强好胜的女孩子都等着对方先示弱。
章其华勾了勾唇,笑起来。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童念初脸上的泪,至于自己的,眼睛都哭肿了吧……
“地上凉,先起来吧~”
童念初扶起章其华,确认章其华的眼睛里重现了一些神采,她才稍稍调侃了一句,
“小哭包~”
章其华自觉耳热,面颊也热。
她当然清楚这些都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
……
童念初从柜子里找出另外两套明粒带来的睡衣,一套放在床头。
被反锁了房门的病房,一人在床尾,一人在床侧……
分明是此前撞见过对方换内衣的人,此刻却都面露粉意,耳朵都红了。
当然,发烧的那个人更红。
童念初转过身,故意咳嗽两声缓解莫名而来的羞耻心……
章其华也咳嗽了两声,很故意。
换上另一套睡衣,章其华躺回病床,挪了挪。
她让出自己右侧的床位,拍了拍。
站在原地的童念初挑了挑眉……
她好像没有答应这个人要一起睡。
脑袋晕眩的人撑不了几秒钟,眩晕感再次来袭。
章其华忽然皱紧眉,急于倚回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枕头上缓了缓……
睁开眼睛的时候,童念初已经小心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侧身躺下。
“很晕么?”
有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
……
章其华阖回双眼,像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呼吸。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童念初的颈侧,她只能半搂着她,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处以求能够缓解半分不适。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短暂到一个拥抱,章其华感觉自己好了一些。
她睁开沉重的眼睛……
世界仍然处于混乱的眩晕之中,但她忽然发现,童念初在她的眼前,在她的世界里,是唯一确定的清晰。
就好像,童念初一直以最确定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