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烬对这个名字稍有些陌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风念安身边那个至交好友,长公主的儿子,华诺。
风念安:“他说陛下同意了汀州修路的事,但是钱款户部暂时批不下来,恐怕需要费一番周折。”
想给汀州修路是风念安刚到甘县时就提出来的,让华诺帮自己在朝廷里运作一下。
风念安本以为不会成功的,没想到陛下居然同意了,那批不下来钱也很正常,总不能“既要”“又要”嘛。
“那你打算怎么办?”钟离烬把信放到屋里的书桌上,桌角已经摞了一叠信。
最新的两封还没拆,看风念安的样子也是不打算拆了。
风念安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没回答,而是问:“三县新的任命下来了吗?”
汀州流匪之事的始末钟离烬已经上书给陛下了,三县县令没一个身上干净的,全部革职查办,徐阳得了风念安的庇护,钟离烬没怎么提他,用一句“监管不严、受人蒙蔽”给糊弄过去了。
昨天京里也给了回信,将三县县令全部流放,徐阳算是戴罪立功,调到节度使手底下当差,也算是终于脱离了三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应新吏上任还需大约十日,此期间三县政务由风念安暂代,军务由钟离烬暂代。
他们还得在汀州逗留一阵子。
钟离烬说完,一回头,发现风念安已经裹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喃喃说:“也行,正好我懒得动,就多住几天吧。”
钟离烬过去摸了下他的额头,风念安躲开:“没发烧,就是困了。”
钟离烬看一眼外面日上中天的太阳,有些不理解,但接受。
想必是高烧几日精神不济,尚需补眠。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王轲照例给他送账本过来,他刚睡醒正精神着,一看来了兴致,非要去矿场看看。
淮东拗不过,福至心灵地通知了钟离烬,以为钟离烬能劝住他家少爷,这么冷的天就别出门了,结果没想到钟离烬很鼓励他出门走走,并表示要随行。
淮东:……
还不如不告诉你。
马车里软垫、暖炉、茶水、糕点,一应俱全。
这是钟离烬第一次上他的马车,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这是进谁家了。
他局促地坐在松软的坐垫上,连后背的车壁都铺了一层棉垫,靠着又软又暖和,有点坐立不安地调侃:“你这哪能叫马车,你这得叫‘房车’。”
风念安半倚在垫子里,把自己整个陷进去,促狭道:“嗯,我乔迁。”
钟离烬一开始没听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春猎那次,他大包小裹装了好几车,自己调侃他不是去春猎的,是“乔迁”,还挨了他一记核桃,差点把头砸破。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
这么记仇。
还有点可爱。
糟了。
他赶紧移开目光。
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
他咳了一声,把目光放到车帘子的刺绣花纹上,问:“你生意怎么样?”
“嗯?”风念安正被马车摇摇晃晃得想打哈欠,闻言有些意外,愣是被别回去了。
这是钟离烬第一次问起他生意上的事:“还成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印象里,钟离烬好像对生意并不感兴趣,也是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连余光都懒得分的人,他突然问肯定是有事。
但这次他想错了,钟离烬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是随口一问,没话找话,风念安一反问,倒是给他整不会了。
“嗯……”他绞尽脑汁,找到几句能跟这个话题挨边的,拿出来应付场面:“黑商那边的粮都收回来了,现在衙门粮仓富裕,这几日开仓放粮,物价也得到了控制。但这里不通外县,积压的粮其实有点多……”
说到这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这好像跟风念安的生意没什么关系。
可是风念安却会错了意:“你想让我帮你处理掉多余的粮?”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是,粮食放久了就不能吃了,而且这边三面环山,鼠患猖獗,粮食不宜长时间存放。”
本来按照大齐的灾情来讲,是不大可能出现赈灾粮过剩的情况的,但想也知道,有一就有二,三县这种暗中买卖赈灾粮牟利的肯定不在少数,所以有很多赈灾粮都被“藏起来”了,这就导致了明面上赈灾粮严重不足,朝廷被迫降低关税从其他国家购粮。
而现在三县被“藏起来”的粮食重见天日,再加上新到的一批赈灾粮,自然就有了剩余。
这些剩余也不能全部发给百姓,否则因灾情溢高的粮价马上就会因粮食过剩而迅速跌破底线,造成贬值,所以这些余出来的赈灾粮的去处就成了个难题。
钟离烬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这个层面上,倒是不用自己找借口了,便没说话给他时间思考。
风念安垂眸安静片刻,手指拨算了一通看不见的键盘,然后轻松一笑,抬起头说:“这样吧,我跟衙门做个交易怎么样?”
钟离烬挑眉,给他一个“没听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