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别的办法的,殿下。”
周岩看他的眼神如同救命稻草。
赵建德:“汤绥手里除了榷仓抄本什么都没有,只要认定这个证据是假的,张安胜自然就洗白了。”
“可是抄本上明明白白没写啊,现在加上也晚了吧?”
赵建德:“不用加上,口头‘加上’就行。”
“什么意……”说到一半,周岩好像明白过来了:“我去办!”
赵建德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就算最后压不住,也还有上面那位兜底,不管过程如何惊心动魄,结局都是早就定好的。”
“没人能跟‘那位’作对。”
周岩听完,深感有理,顿时安下心来。
……
长平王府经过修葺,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从山村野庙摇身一变,成了进门都得擦擦鞋底、高攀不起的气派大院。
门前挂着的两只大灯笼将晚归的人影子拉的老长,钟离烬披星戴月,去值夜班。
身边跟着流光。
其实流光是以随从的身份跟他入京的,并不在飞虎军的编制里,钟离烬一开始让他不用天天跟着自己东跑西跑,但流光闲着无聊,非要跟着,他也就不管了。
鞋子踩在还未化开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钟离烬不喜欢这发艮的声音,一路走得都很烦躁。
正想着要不要飞檐走壁,踩房顶时,他看见太辰街深处有一个人影。
太辰街分为两段,第一段是从京城南门到官巷,熙熙攘攘什么人都有;第二段是从官巷到皇宫门口。
官巷顾名思义,就是两侧全是官府衙门的巷子——皇宫位于全京城中后方,从宫门出来外面一圈是衙门聚集地,这地方就是“官巷”,再往外一圈是公侯王爵和达官显贵的宅邸,风念安住的“文君巷”就在这。
所以从官巷往后的太辰街,日常来讲除了各衙门官员之外,百姓是不大会来的。
而钟离烬对整个京城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据他所知,官巷里那些尸位素餐的衙门没有一个是会点灯熬油到这么晚的,唯一一个汤绥也不可能有此人这么矫健的步伐。
于是他几乎一眼就确定了,这人是从宫里出来的。
宫门下钥后还能出来,这人不简单啊。
钟离烬拉着流光隐进暗处,静静等着。
他在飞虎军巡了一年的逻,这个时间见到的特例出宫的人两只手都能过来。
汤绥刚在朝会上闹那么一出,八百年不开夜门的皇宫就有动静了,不管跟赈灾银有没有关系,他都得跟上去看看。
那人似乎很急,步履匆匆从钟离烬面前经过,钟离烬一眼认出身份——此人应该是常年弯腰成了习惯,已经有些抬不起来了;面色白净没有胡茬。
是个太监。
好像不是陛下身边的。
他戳了流光一下,给他一个眼神,流光会意地跟上去。
流光的身手他完全不担心,目送两人走远后他才继续往官巷里走。
他得先去衙门点卯签字,跟朱桓交班。
其实按理说做到他这个位置是不用亲自巡逻的,但是没办法,一堆人等着抓他小辫子,他不得不营造出一个积极勤勉、事必躬亲的形象来堵住其他人的嘴。
他穿街过巷消失在夜色中,隔不远处的一间衙门里却灯火通明。
汤绥的桌案上整整齐齐罗列着七八本账目,正在奋笔疾书誊抄什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谨慎。
良久,他终于放下笔。
他把这张纸跟其他几张草稿纸放在一起比对,又将那七八本账本挨个拿过来核对,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户部的账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禁查。
他将这些草稿纸收起来带走,对侍立在侧的楚墨说:“今天辛苦你了,陪我到这么晚,赶紧回家休息吧。”
楚墨:“没关系,都是分内之职,您路上小心,我将这些账目送回去。”
汤绥走后,楚墨将桌上的所有账本一一整理起来,最后才整理萝筐里那些汤绥写废不要的稿纸。
汤绥要来户部对账的消息传来时,户部尚书让他过来辅佐,汤绥想要什么档案就给他调什么,满足他的一切要求,说这案子牵扯重大,如果他能出一份力,以后论功行赏时肯定也有他的一份。
这种东风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他是运气好才能遇上一次,尚书大人让他把握时机,青云直上。
但其实他知道,尚书大人让他把握的时机很有可能不是汤绥,而是户部,是真正贪掉了赈灾银的那些人。
尚书大人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考验他,把他这个没背景的新人派过来就是让汤绥降低戒心,当眼线的。
赈灾银案就是他的投名状,如果他识趣,够聪明,办好了,就可以借此机会彻底融入京中上层名流,真正做到青云直上。
他把书籍账册全部归还完毕,拎起装着草稿的竹篓准备扔了,却无意间瞟见其中一张纸上画了浓墨重彩的一个圈。
他第一时间移开目光不想再看,可走了两步,还是没抑制住,放下竹篓,抽出了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