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朦胧一片,他狼狈地抹了一把,两颊已经爬满泪水。
怎么可能呢。
明明说好了的。
先生这个大骗子!
森川来月不记得自己怎么订的机票,怎么上的飞机,他什么也没带,归心似箭,只想回家。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森川来月站在路边,双腿像灌满了铅,抬也抬不起来。
那栋白色楼宇仿佛是对他最后的审判。
森川来月努力做着深呼吸,心神全在医院上,半点没发现几个悄悄围拢过来的黑影。
*
被敲晕醒来之后已经过去三天。
森川来月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鬼地方,只知道这里每人都享受单家独户的私人牢房待遇。
监禁区每十个牢房配一个摄像头,全天候不间断监视,根本无所遁形。
每天还准时进行抽奖活动,丰富监狱生活——看守会在他们之中随机挑选一两个幸运儿,绑起来带走。
被带走的人很少会有回来的机会。
而且这些看守还有枪,想也知道这里不会是什么有趣的游乐园。
森川来月在等一个机会。
他所有工具在被绑的时候都丢了,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如果要逃跑,机会只有一次。
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必须要逃出去。
现在监禁区没有看守,据他观察这是看守每天唯一的交接时间。
森川来月背着摄像头的方向,腮帮子鼓了鼓,吐出一枚小针。
摄像头大概30秒转向一次,可以利用的只有这30秒时间。
而且——就是现在!
森川来月摸了牢房的锁很多遍,睁眼闭眼都在模拟,开锁难不倒世界顶尖的魔术师。
小针插进锁孔一扭一顶,咔哒一声轻响,锁头被撬开,森川来月赤脚跑出牢房。
监禁区出入都需要身份识别卡,正门绝对出不去,森川来月跑到门旁边的通风口,三两下撬开螺丝,矮身钻了进去。
这条通风口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他别无选择。
少年匍匐在狭窄的通道。
不知是饥饿还是缺氧,森川来月四肢乏力,不得不停下休息,抖着手脚喘粗气。
喉咙干涩,他咽了口唾沫,然后继续往前爬。
不能停下来。
他还没有亲眼确认,还没见到先生……
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
爬了不知道多久,恍惚间似乎听见几声哀嚎,森川来月停了下来,望着手下通道的换气盖。
他抖着手,悄悄掀起盖子一角。
强烈的腥臭扑鼻而来,下方入目一片血红。
过道泥泞不堪,混浊一片,白色试验服染满鲜血,墙角垒着一堆堆支离破碎的块状物,那形状就像超市搅拌机搅出的肉泥……
“呕——!”
空瘪的胃痉挛抽搐,胃酸反涌,森川来月忍不住呕出一口酸水!
他猛一下按回换气盖,顾不上害怕继续往前爬。
如果逃不出去,他也会变成那些肉泥的一份子!
还没爬出多远,森川来月猛看向转角。
那里幽幽发着一点红光。
是个红外探测仪。
手臂一下刺痛,一根麻醉针扎破了他的皮肤。
森川来月抖了抖唇,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拼了命地想往前爬,然而过量麻醉剂瞬间侵蚀他的神经系统,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他的眼皮重若千钧,手竭尽全力往唯一的光线伸去——
最后眼前一黑,栽倒在狭窄的通道。
“……一个两个都是白痴!要是让这家伙逃出去暴露了研究所,我们都得死!”
“这小子真能跑,这里距离监禁区差不多三层楼。”
“可不是,都快到地面了。”
“刚开始说要在通风口装红外探测仪,我还觉得博士是神经病……没想到竟然真用得上。”
“就是说啊,谁能想到在这地方装麻醉枪,真是神了。”
“少说废话……快将他拖下来!”
*
白炽灯高悬,蓝眸少年微睁着眼,目光涣散,瞳孔看不出半点焦距。
“嗯?这个试验体以前是长这样的吗?”
“我看看,S17-63啊……”
“这是一年前的试验体了吧,竟然还活着。”
“难怪两个实验组都抢着要他,这么能抗的试验体可不多。”
“噢,有照片……脸型改变确实有点大。”
“他进来时登记年龄才十几岁,应该是生长发育了吧。”
……不、不对……
脸型改变……是……
是……易容材料,溶解……
研究员仍在热烈讨论,试验体躺在约束床上,缓慢无力,眨了下眼睛。
他要出去……
他要出,去……
出去,干什么……呢……
不,记得……了……
“——在研究所生长发育?拜托,他唯一的摄入只有营养液。”
“那营养液好歹也叫营养液嘛。”
“哈哈说的也是。”
恶魔永远不会反省自己犯下的罪行。
耳边回荡着地狱的声音,鼓胀充斥着虚空的大脑。
如同溺水的羔羊,发不出半点呼喊,做不出一丝挣扎。
水面触手可及,伸出手却永远探不到半点希望,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无力下沉。
直到落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灰暗的空间了无生气,直到一束阳光强势穿透深沉混浊的死水,给濒死的羔羊带去最后一把救命稻草。
*
昏暗的巷子歪坐着个人。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浑身骨头撕裂般剧痛,四肢麻痹无力,他只能斜靠在墙边细细喘着气。
但是……
他来自……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头顶突然落下一抹阴影,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让我看看——哟,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