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要回答没有做,秦景就好以先调查为由,跟李启源打太极。
至于真调查还是假调查,根本就不重要,李启源就算心知肚明秦景偏袒,但他有那个胆子说吗。
初入官场的愣头青,或许会不怕死地说上一两句,但李启源做了两朝臣,明白官员最重要的不是建功,而是无过。
只要无过,就可以永远身居高位,尽享荣华,李启源傲慢怠惰惯了,他怎么可能舍得为个女儿,冒大风险摒弃他所拥有的一切呢。
秦香絮知道只要回个“并无此事”,就能全身而退,但她偏不。
秦香絮跪到了正中,朝秦景道:“女儿有错,还望父皇责罚。”
李启源也没料到她居然主动认罪,当下也不知道是激情还是悲伤,总之指着秦香絮的手都在颤抖。
他朝秦景道:“皇上可都听见了,既然公主认罪,还请皇上体念臣怜子之心,对公主施以惩戒,以儆效尤,不然天下臣民若知晓皇上包庇,怕是会寒了心啊。”
秦景听得在心中直叹气,他知道秦香絮不是榆木脑袋,定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可她还是要认罪,逼他不得不遂了李启源的愿。
“事实如此,但朕念你认错心切,那便罚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秦香絮已然抬头,眸中清明无比:“女儿认错,但不是认的这个错。李凝娆不敬皇太祖在先,女儿就得罚她,怪只怪儿臣罚的方式不对,叫李国公生出埋怨之心了。”
李启源忙反驳:“公主此言差矣,凝娆为人臣是知晓的,她向来知书达理,性子温和,怎么会做出不敬皇祖之事。”
他朝着秦景恳切道:“公主为逃罪责,连这样的胡话都编得出,臣听着着实心寒。”
不敬皇太祖的罪实在是太大,便是傻子都知道不能犯,李凝娆除非疯了才会做,李启源觉得秦香絮胡编乱造实属正常。
秦景原先也以为秦香絮是情急之下瞎说,但见她神色安然,未见慌乱,知道鬼丫头有了主意,就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李凝娆是怎么个不敬太祖法。”
秦香絮道:“当初太祖爷定都于京,便是瞧中护城河自泰山逶迤而来,有千山万壑回环朝拱,且四周景色苍茫,凤翥龙蟠,为天下少有之气象,称赞此地龙气充裕,可择之为都城。”
“儿臣亦与太祖爷感同身受,觉得河边芳菲,翠岭峥嵘,因而好意邀李小姐游河,谁料在船上观景时,李小姐却因下人服侍不周,动辄打骂,用语粗鄙。”
说到这儿,秦香絮抬头,对上秦景的视线:“皇家圣地岂能由李小姐这般玷污,父皇嘉德懿行,治世有功,平日已诸多劳累,儿臣感佩父皇辛劳,不忍用此等小事叨扰,便擅自做主,没想到事后惹了李国公不快。”
秦香絮沉声总结:“儿臣实在是罪孽深重,还请父皇责罚。”
闻言,秦景收敛笑意,怒道:“你确实有罪,确实该罚!”
秦香絮低垂着脑袋,十分恭顺的模样:“儿臣认罪,但请父皇责罚。”
“哎,念你认错诚恳,朕也不好过多追究,便罚你三月俸禄。”秦景说完,看着李启源:“李国公觉得如何?”
李启源只以为秦香絮推人入水,已是不能推卸的罪责,哪儿能想到她闷不作声的,能想出这样的理由。
方才他说的话,千句万句,可能有假,但有一句没错,那便是他知晓他女儿的秉性。
李凝娆在府中打骂下人已是家常便事,就算到外头也不曾遮掩过,他就算想佯装不知也装不成,毕竟秦景随便派个人打听,就尽可明白。
如今秦景罚完问他的意见,就是叫他息事宁人赶快滚的意思,若他还敢嫌惩罚轻,那李凝娆冒犯太祖的罪责也自然要往大了算。
所以李启源只能打碎一口牙往肚子里吞,低下头道:“皇上决定便是,臣不敢有异议。”
他来时有多么信誓旦旦,如今就有多懊悔,他哪里能想到秦香絮油嘴滑舌,竟轻飘飘地就把事情揭过。
秦景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秦香絮,哼了声,“还不赶紧回你那公主府去,朕看见你就烦。”
秦香絮提溜着裙摆,行礼道:“儿臣告退。”
离出养心殿前,她又回头看了眼李启源,然后不屑一笑。
若她如父皇所愿,回答个没有做,事情当然很容易解决,但因她故意闹大送请柬的动静,导致她今日与李凝娆游河的事,许多人都知道,李凝娆湿着衣服回家,众人自然也知道。
若她就那样把李启源给打发走,回去他不知还要把她的事迹歪曲成什么样,这样即使逃脱了罪责,名声也要被抹黑,她还是没讨到什么好。
既然这样,当然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把李启源的嘴给彻底堵住。
双儿来时还紧张万分,如今见秦景未有责罚,步子就轻快了起来,问着:“公主,咱们回公主府吗?”
秦香絮:“咱们去长春宫看看母后吧。”
她自从上次一别,好多天都没进宫,也不知道母后的头疼好些没有。
到了长春宫,迎接她的便是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杜鹃,杜鹃身边跟着一个腼腆的小姑娘,看着年岁不是很大,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稚气。
秦香絮这次学乖了,等杜鹃通报完才进门,进门后,她发现姚文心端坐在桌边,在翻着什么册子看。
“看来母后的头疼好了,都有心情看书了。”秦香絮笑着凑过去。
姚文心觑她一眼,“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书。”
秦香絮凝睛一看,发现不是书是画册,就略微扫了两眼,点评道:“母后怎么也不挑些长得好看的看,这男子长得跟□□似的,您还看个什么劲儿。”
姚文心索性坐正身子,问道:“你知道母后在做什么吗?”
秦香絮眨眨眼:“看人物画?”
姚文心深吸一口气:“在给你挑未来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