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二人相隔两岁,却同年考试。
“那是女子给男子的思念之诗,应该不是你本意。”卢蕤朝年长的裴顗行礼。
裴顗摆摆手,客气什么?都是同门。但卢蕤稀罕就稀罕在,一直都是这么客气,“更生,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二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走着,裴顗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卢蕤。低垂着的眼眸,丹凤眼斜飞,如振翅鸿鹄。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裴顗背着手在前面走,杏花纷纷扬扬,似乎很是心悦,“更生,我们一定能考上的!”
卢蕤的心还悬着,裴顗说什么都没反应。忽然裴顗停了下来,卢蕤差点撞上对方的胸膛。
是啊,你当然能考上。科考不糊名,主考官一看见你的名字,肯定就把你录进去了。而他空有一个礼部侍郎的伯父,实则一举一动都得看主考官柳令公的眼色。
这就是避嫌。
所以卢蕤一定要拿出真本事才行。
“更生,考完我能请你吃顿饭么?就在曲江宴后怎么样?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两个哥哥嘛,他们都有妻室,家里人不催我,我也不想成家,现在来我家说媒的人越来越少,哈哈,我也挺高兴的。”
卢蕤一脸茫然。
“等考完试我就告诉你!”裴顗很少这么激动,外人眼里,裴遂安一直都是一个行为举止挑不出错处的君子。
卢蕤还没回话,裴顗越走越快,因为快回到家了。他回过头朝卢蕤挥手,杏花桃花在他身后灿烂如锦,蔓延至整条坊街。
一阵春风拂过,瞬间整个坊街,纷纷扬扬的花瓣似漫天雨,裴顗视角里,面如冠玉眉眼温柔的卢蕤,就站在花雨的正中央。
裴顗心悸了下,很好地掩饰着不让卢蕤发现。他知道自己的示好让卢蕤困惑,以往在书院的香料和衣物,每次托人送给卢蕤,卢蕤都完璧归赵,分文不取。
没关系,我懂得自己的心就好。
卢蕤躬身行礼,他们刚好走到岔路口,去卢宅需要左拐。
裴顗的再见还没说出口,卢蕤就已经毫无留恋地侧身而去,那双涵波脉脉的丹凤眼,没有在裴顗身上停留半刻。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定会的。
科考放榜在一个月后了,卢蕤和阿福在礼部院子外看榜,阿福不认得字,通过观察卢蕤翘起的嘴角,判断出大概是成了。
“郎君!恭喜郎君!”阿福心里的石头落地心想可算是结束了,以后郎君再也不用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考试前的郎君,看谁都不顺眼,阿福整理不是不整理也不是,看着郎君鸡窝一般的头发和屋内乱糟糟的纸张,生怕动了后对方找不到又生闷气冷落老仆人。
“嗯,第三,比我想象的好。”卢蕤在周围一众挤破头看榜,或手舞足蹈或垂头丧气的人中间,显得无比淡定。除了自己的名字,卢蕤还看见紧接着排在他后面第五的裴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熟悉的声音响起,裴顗朝卢蕤伸出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们都能考上的吧!更生,今晚有曲江宴,咱们一起去吧?”
卢蕤其实并不想去,因为进士科考完还不能放松,紧接着就是铨选。他准备好了历年常考的策论,想在一个月之内反复复习。
他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来往,榜上那些人他只认识裴顗。忽然,卢蕤福至心灵,想到郭希善那番关于“信任与爱”的教导。
裴顗对他是什么,友情么?如果真是友情,为什么不试着交个朋友,信任对方呢?明明和人同行也很快乐不是么?
裴顗的手悬在半空,卢蕤做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决定。他伸出手去,像是干渴的人汲取甘泉水,像是快溺死之人找寻浮木。
“那好啊。”卢蕤笑了笑,事后回想,这笑容肯定难看极了。
裴顗满腔热血瞬间静止又流通,呆怔片刻回过神来,“走,走啊,我们先去曲江玩玩,宴会应该就快了。”
他们牵着手,走过礼部前的街道,嘈杂声响入不了耳,此时此刻裴顗心满意足,他知道至少现在,身后手中牵着的这个人,脉搏因他而加快,满眼也只有自己的背影。
他贪婪地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卢蕤枯木般的手腕,感受着因他而起伏的跳动,紧紧握住不想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