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兰桡长叹一声,“不是鬼。”
堂屋的门吱呀而开,擎着灯盏的,正是消失已久的烈云郡主李夜来。
“郡主,我没能拦住。”封兰桡低着头,“现在你的藏身之处已经……”
“无妨,我也该出面了。”李夜来冷冷道,“你们来找东西?”
“烈云郡主?你在这儿住?”舒自心难以置信,这宅子都荒废了多少年了,一向是近者死,在外头反而不会有啥大事。
可李夜来堂而皇之住在这儿?!
“怎么了,战场上还睡死人堆呢。”烈云郡主不明白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卢蕤,我们找的东西说不定一样。”
“郡主是想夺走,然后销毁?”
“对我不利,我就销毁。”李夜来斩钉截铁。
“你想销毁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许枫桥没耐心,手搭在古雪刀的柄上,“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李夜来大笑,“果然是有仇必报。我没工夫跟你耗,东西,咱们一起找,找到了再说也不迟。”
“那可不行。”许枫桥双臂抱胸,“为什么我找到的东西要听你差遣?我不找,你自个儿找吧。”
李夜来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最后一天了,明天你就要出征。赶紧,现在马上找。”
“那不找了。”许枫桥摊手,“阿蕤,走,咱们今晚早点睡。”
李夜来瞳孔炸裂,拔刀出鞘,与此同时古雪刀也亮了刀锋!
白刃相对,许枫桥的反应速度真是令人咋舌。
“哟,迫不及待想打了?郡主,我看在你是功臣,又帮助三娘落脚的份上,是真不想对你动手。你跟你老子不一样,你老子从镇守燕地开始,就一门心思想造反,怎么,现在想跟他一起造反?”
李夜来哽住,气得胸膛一起一伏,“你怎么张口造反闭口造反!”
“被我说中了。又是周慈俭吧?周慈俭知道李宅藏了东西,但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就让你过来找,找到了立即销毁,但你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是不是?”
“那你想怎么办,逼我大义灭亲?”
许枫桥扬眉,“要么你耻辱去死,要么你堂堂正正死。你老子的罪你肯定得扛,无非是体面不体面——我今日在此为私仇杀你,就是不体面,你迷途知返,帮助大周剿灭乱臣贼子,就是体面。”
卢蕤趁热打铁,“还有你的母亲江妃和小世子,你真的想抛下他们吗?听周慈俭的话,可是连年都要过错的,他那种人,无非是挑拨人心,让你为他所用。”
“跟她废话做什么。”许枫桥也没耐心了,“她都摆明了要偏袒反贼老子,我现在杀了她,也算是立功一件。”
“住手!”
封兰桡越过舒自心,挡在古雪刀前。
“哥,你要杀郡主,就先杀我吧。”封兰桡漠然道,“是我的错,我不知道郡主她会这样做,我不想看见你们起争执……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卢蕤按下许枫桥执刀的手,刀锋缓缓向下,“有什么好好说,小兰,你快过来。”
封兰桡摇了摇头,眼眶发红,“郡主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她人很好,会帮我包扎伤口,还会……还会照顾积雪院的妇孺。我想上山看看,她也会和我一起,我们在校场跑马,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她不是反贼,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李夜来的眉头也松了,羞愧难当,放下手中兵器,“小兰,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的!”封兰桡带着哭腔,吸着鼻子,猛地擦去泪水,“你是边骑营一枝独秀的铁血海棠,当初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你还打过那么多仗,赢得那么漂亮,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封兰桡蹲在地上,抱膝哭泣。
许枫桥支支吾吾,眼神示意卢蕤,他最不会安慰人了。
“郡主,我们的处境差不多,你现在因为燕王的缘故,清白难保,而我如果贸然查案,查到对先考不利的记载,我说不定也只能去吃牢饭。”
“阿蕤!”
卢蕤竖起手掌,又说了下去。
“李寻真把那些事藏着掖着,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这些事大白于天下,对张又玄和先考不利,要么就是,这些触及到了上头的大人物。”卢蕤一字一句,黑夜里掷地有声,“或者二者兼备。”
“你们……你们早就知道了吧。”李夜来问。
“没早多少。燕王的反心,估计从当初和先帝夺嫡的时候就已经奠定了,那么晋阳谋反一事,是否……也有燕王的授意?或者说……张又玄收纳流民做大,是否,也有燕王的掩护?”
李夜来毛骨悚然,“不,不可能的……”
“郡主,你对燕王的误解很大。事实上,晋阳、幽州,乃至漠北,燕王很早很早就开始谋划了——可能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舒自心越听越晕:“所以我们还找宝贝吗?兵贵神速,要是睡晚了,明天出征睡过头可怎么办?”
许枫桥:“你终于不说废话了。三娘别哭了,来,哥哥带你寻宝。”
李夜来收刀入鞘,走到封兰桡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兰,我要是早点儿遇见你就好了,你不知道,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挺孤单的。”
封兰桡揩揩泪水,李夜来也用帕子替她擦鼻涕,“现在还来得及!郡主,你是好人,你救了很多人的命,我不会让他们说你是反贼的!”
“皇室没那么简单,有家世就有责任,有责任就要瞻前顾后思前想后,一些时候总让我觉得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
封兰桡覆着李夜来的手背,她的哭相很夸张,拧成一团的五官看起来怪可爱的,“是是非非,其实很简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