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掀开车帘,窗外寒星满天,弦月恰好挂在远处山头,他眺望向天际尽头。
过了人流如织的黄昏,道路表面起了一层冷雾,从居民区伸向灯火阑珊的小镇东北——冬季交通不便,商会建筑空置了好几栋。
冬夜,寒意将塞米拉从昏沉中解放,她说:“在地下室呆久了,都有点缺氧。”
劳伦斯不说话,塞米拉早已习惯他偶尔的沉默。
“西岸的冬天没有这么冷。”劳伦斯的羊绒大衣里只有一件衬衣和针织衫,脖颈裸露在外,塞米拉关心道:“你衣服带够了吗?”
“不够的话,今年生日你能送我一件毛衣吗?”劳伦斯回头看她。
“可以啊。”塞米拉很快答应:“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你挑就好了。”劳伦斯又看向远景。
“赛维说她过段时间会来。”塞米拉把头埋在灰色的水貂毛围巾里,也许是想避免尴尬,劳伦斯假装没有认出这条围巾。
7年前他们为完成狩猎魔法作业,在安珀城外的河流旁捕捉了几只水貂,后来一起拜托毛皮商处理,于是两人各拥有了一条围巾。
无关两人间过去的感情,亲手狩猎来的围巾为什么要丢呢?何况两人友谊尚在。
只是希望拉尔夫不要发现。
“她明天就会来。”劳伦斯闻言并未惊讶,“今天早上所长在餐厅说了这件事。”
他这才将视线收回车内:“鸟卜者...好古老的名字。”
“看来我早上错过了这个消息。”塞米拉才知道教廷破例加速推进申请流程,因此赛维到来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月,她倒在靠背上抱怨道:“明天周一,又要早起。”
“不过,”听到鸟卜者的名字,塞米拉忽然想起什么,在随身携带的备忘录上写下一段话,随后递给劳伦斯:
“下周有时间聊聊皮提娅的事情吗?”
劳伦斯的睫毛稍短,使他原本柔和的气质消减几分,在冷光中,他垂下眼眸,心思深沉难测。
“好。”
塞米拉将备忘录塞回口袋:“我周二或周三晚上去找你。”
“在你那边聊比较合适一点,另外两个研究员回来了,我这层人太多。”
“也行。”塞米拉应了下来。
比第二天要早起更糟的是餐厅只剩下冷透了的烟熏鲑鱼三明治,塞米拉试图用温热的花草茶将这团东西咽下去。而十三号连餐厅门都没进就踏上楼梯。
“不吃晚餐吗?”塞米拉问。
“我想先把资料整理好。如果你不想吃冷的,可以等我整理完下来煮。”烹饪是十三号的爱好之一,塞米拉最喜欢吃他做的红酒炖牛肉。
“等你整理完恐怕都是凌晨了。”塞米拉打了个哈欠:“我选择早点吃完去睡觉。”
而比冷透了的烟熏鲑鱼三明治更糟糕的是拉尔夫冷透的脸。
塞米拉一进门就遭遇他的诘问:“你和十三号很熟吗?”
“还好。”塞米拉解释道:“以前是文法学院的同学。”
顶着裁判官魄人的视线,塞米拉心里发虚,决定先发制人:“你为什么又开始不经允许就进我房间?”
拉尔夫身后放着一碗气味诱人的莉里昂牛肉汤,脚边堆着一个小皮箱,里面放着他的衣物。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昨晚有份文件放在这里,忘记拿了。”
“你现在连谎话都懒得认真编了吗?把你的东西拿出去。”由于过分疲倦,塞米拉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断开。
她现在有些歇斯底里:“每次都是这样,我和别人的事情总是要插手。”
塞米拉将他方才拿出来的衣服尽数堆进箱中,气势汹汹地指责道:“为什么你想复合就复合,想和好就和好?我们就不能是单纯不合适吗?”
她把箱子抱起来,原想把它丢给拉尔夫,但由于箱子的重量超出了她臂力所能承受的范围,她一个趔趄连人带箱扑进拉尔夫怀里。
最后就是拉尔夫一手拎着衣箱,一手挡在她胸前。
塞米拉生气地坐回扶手椅上,用木勺戳着碗中的牛肉块。拉尔夫始终站在她身后,直到她把一碗汤尽数喝完。
“我不想和你一起住。”塞米拉的情绪恢复平静,她说:“我要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行。”
塞米拉才注意到拉尔夫的小臂被箱缘划出半根笔那么长的血痕,齐整的衬衣由于方才的动作有一边被扯出西裤。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落寞,但很抱歉,她目前没有心情和他浓情蜜意。
工作就是工作,比起一个月前,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在现阶段,她真的不想与他绑定在一起。
尤其是他们俩的想法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