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涩腥腐的雨剔凿在喉管,一口一口地呛。她就囫囵地往下咽,作茧自缚的用胃囊储存下他的痕迹。
“对不起,小熹,对不起…。”唤醒陈熹的是陈时呜咽中的道歉,她挣脱齿间的耽溺,溘然怀里人血肉模糊。
“陈时…?”陈熹迟迟意识到眼前人是真的,这不是梦。肩肉软烂地瘀堵在她痉挛的小腹,是险些杀了自己爱人的惊惧,是共同濒临于圣地的兴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你还好吗?我,我去给你找药,我来给你止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真是疯了,哥哥,哥哥你打我吧,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家具在昏暗里跌宕,被卷入这场抵死缠绵的风暴。模模糊糊中万物失序地哀叫,再次激增的变异种,埋在树下的兔子,被她撞翻的桌椅,还有他紧咬的齿缝里淌进她咽喉的喘。
陈熹无措地将那翻红的肉熨烫缝合,潺潺指间的生命在控诉她,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私,所以他不得安宁。于是她迫切将陈时的头也摁向自己肩头,“你也咬我,哥哥,你也咬我,咬我!”
“小熹你冷静一点,我没事了,你冷静一点!”陈时挣扎着,血肉就再次崩裂,滚烫地烙在陈熹的肌肤上。
“不!哥哥!你要咬我!像我对你做的一切一样,咬我,把我吃下去,让我们都在胃里融成一滩,我们就拥有了一样的过错!”
“你不能丢下我,陈时,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承担这份罪责,你不能,你不能…,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无法分割的,血液和罪也该是流通的!”
“咬我,求你,求你…。”
“小熹!”空气被扼在她掌下几乎无法流通,他与窗外的风雨一同破碎在她的瞳膜。陈熹又去抓自己的眼珠,将自己的皮肤切割得如斑驳的漆面,她后知后觉地怨憎起来,自己的眼眶骨正是那一盏白瓷,每每当他回走向Garden of Eden,她就成了承着他骨灰的一件器皿。
“难道你要脱离开我去告解?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总是要离开我。我们说好了的,你向我承诺不会离开,我也向你承诺不会离开,可是你撒谎,你骗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陈时,我们从彼此之中来,你是我痛苦的本源,那你也不该独自畅快。你也要,你也要沾上这份罪恶,你也要跟我一起,一起咬下去,跟我一起被放逐。”
“我不会,我不会放你离开的。在我放手之前,你也不许,一步都不许脱逃…。”
“…”“不是的…”“小熹…”“对不起。”
是什么时候连最后一滴烛也熔尽了,宇宙的熵增达到了顶峰,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那无尽的虚空在无声地扩张。
陈熹涕洟满面地道歉,拉着陈时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后来怕他牵扯地伤口疼,便松了他的手自己打。她想她真的是疯了,被回溯一次次撕裂,侵吞了理智,开始崩坏。哪怕灵魂还经得住几次摧残,岌岌可危的精神会做什么是完全脱控的。
陈时静的可怕,一开始他也在道歉,哀求,求陈熹冷静,后来他不再言语,只是在看,看陈熹在自己眼前面目全非。
直到陈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胡言乱语,他及时抱住了她栽倒的躯体,轻吻过那张被痛苦腐蚀的脸。一遍,一遍,将她的血她的泪往自己肚子里吞。
Adam当然不无辜,是他自己的选择,接过Eve递来的苹果。他咬下去,共享了Eve的罪,同属于他们的罪。
“小熹,是你承诺我不会离开的。”
“是你在为自己的承诺痛苦,是你在后悔,是你…,至始至终,你才是那个想要背叛的人,想要脱逃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小熹,你不能这样。”
“…,对不起。”
陈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