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洵,黎明的‘黎’,洵河的‘洵’”
“什么是……河?”
“河……就是……,算了,那不重要。”黎洵快速压下痛苦的神色,话音又变回了之前沉闷温柔的模样,“你想离开这吗,我带你离开。我偷走了你的合同,离开这不需要背负债务了。”他面不改色的编造着谎言。
他的话音温柔缱绻,但他的指尖早已颤抖到痉挛,子弹在指缝间打转,几经枪膛都没有滑进去。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他的眼角留下了金色的泪水。
“没关系的,这……很好,诶……,你为什么哭……,别难过……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虚幻,虫鸣的声音不知不觉掩盖了所有。
“你快死了。”
黎洵狭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他痛苦地合上眼帘,像是纯洁无暇的石膏圣像,前提是忽略掉他手中已经上膛的枪。
“你快死了。”
黎洵依旧重复着这句话,他凝望着面前化为怪物的竹妄,感到几分可笑。她明明知道一切,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沉浸在虚幻的谎言中。
有一瞬间,他希望竹妄彻彻底底变成毫无意识的怪物,而不是现在这样,保有一定量意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
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感到痛苦了,这样他是不是就不用被迫杀掉她了……
现在支撑起黎洵的只有一个念头,善后然后活下去。他不可能让任何见过他存在的人活下来,特别是——
一个未知的,与高塔任务有所交织的“成功的实验品”。
“你快死了。”
指尖划过扳机,他将枪口对准她的头颅。
“我知道,嗯……我……道”巨虫主动将头颅裂开,顶在他的枪膛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低沉的虫鸣逐渐没她的声音,成为最后的协奏曲。
他垂帘倾听者低沉的倾诉,滴滴答答的金色泪水从他的眼睫落下,打湿了他的手臂,泪水顺着指尖滑下,最终挂在扳机上。
“我的家人##家人##活##活的很好####”
“######”
“####”
是的,她都知道,她在这里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好差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下等公民,她亲眼看着公司征收她们的房子,掠夺她们的土地,最后连那一点点地下水都不放过。
他们就是天生的蝗虫!
可是,她还是想赌,万一呢,万一她真的活下来了,万一她入职公司了呢。她就可以带着母亲搬进高层职员宿舍,享受温热的早餐,舒适的热水澡。离开遍布垃圾堆的贫民窟。
她赌输了,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麦浪生物科技给她母亲的账户转了一笔钱,足够她的弟弟妹妹安度晚年。
她想了很多,可是越思考思绪越混乱,一开始还能勉强记得母亲的脸,家里的每一个摆件,到后面她连母亲都脸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母亲的脸。诶……母亲……长什么样来着……红色的披风,母亲喜欢红色的披风,只要从披风开始回忆就一定能想到母亲的脸……
诶?母亲的披风是什么颜色的来着?
黎洵将手放在竹妄肥硕的头上,抚摸着她光洁的外壳,像老友,更是即将长别的旅人。
她好想家,她好想家……不行……她不能回家……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被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竹妄想了很多,但是表现出来的就只有蜷缩成一团的扭曲巨虫,它疯狂抠挖自己的腹部,虫腹满目疮痍,组织流了一地。
黎洵深吸一口气抹下眼角泪,指尖抚上扳机,他用尽全力才握持稳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巨虫裸露出的柔软的头部,在他的视角中,巨虫绽开的头颅和胸膛掐开在一条直线上。
“安息吧。”愿来世,你不生在这个扭曲的世界。
子弹搅拌着金色的泪水滑出枪膛,从头部到腹部直穿心脏,最终钉在光洁的地板上。巨虫浑身一顿,犹如是丧失动能的机甲,瘫倒在地。
黎洵也失去的所有力气,重重地跪倒在地,枪从他指尖滑走,甩到了不远处的玻璃上,发出铿锵一声。
他按着疯狂颤抖的手,大喘着气抹去眼角止不住的泪花,强支着身体捡起滚落的枪支,他该走了,主门距离关闭时间不远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拾起强制,对地上的尸体做最后一次道别,在他低下头的瞬间,脖子一阵刺痛。一指粗的钢针竖着扎入他的脖颈,阿玛·依诺顿狞笑着将里面的液体推入了他的身体。
“你也一起变成丑陋的怪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