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微弱的灯光从跑车内泄出,后车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开了。
那只手,薄款黑色皮质手套紧紧包裹,只向外露出一截白得发光的手腕。
又洄只是看了一眼,就哆嗦着已经跑得打颤的双腿上前,目标明确地捉住了那只手,用拇指在那只手的腕骨上宝贝似的蹭了蹭。
他的手很凉,对方的却软而热,雪花随着风落化在交缠的手间。
又洄不忍心凉着对方,要蹭不蹭地松开,手却在撤离时被一根红丝绳挂住了。
丝绳另一端系着一枚玫瑰硬币。
手的主人似乎感受到拉扯,反手攥住又洄的手腕,右腿迈出,踩在车外,拉了一把又洄,借力探身出来,另一只手掐上又洄的脖颈,用了全力,箍着又洄,把又洄狠狠压按进后车座里。
又洄向车门的方向踉跄两步,脖颈受力,右肩后旋,顺时针倒坐进车里,被压躺在后车座上。
沈淮钰歪头,疑惑地朝缠在一起的两人那里看了看。
莫名其妙。
他其实在海登探身出来的时候就认出了海登,但……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关系,才会使两个人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呢?
不像打架,也不像不打架。
沈淮钰没继续往下想,扭头望了望身后银五小队若隐若现的车灯,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驾驶位上的人沈淮钰也认识,是当初和海登一起审问他的安保部部员。
黑色跑车窜进黑夜,在屏声器的帮助下,悄无声息飞驰而去。
海登单膝跪在又洄腿间,一只手保持着掐又洄脖子的动作,一只手摸上又洄的手腕,把又洄手腕上带定位的光脑撸下来扔出了车窗外。
路上的雪很大,城市的温控系统还没有开始工作,尽管四个车轮都安装了特殊的融雪设备,车子也不免轻微打滑。
又洄挣开手,上抬,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把着海登的腰,给力稳住海登跪着摇晃的身体,边隔着衣物轻轻地在海登的腰际抚弄,边大喘着气说:“给你……掐……但……松开……点……喘不上……气……”
海登没说话,但恨不得掐死又洄的手却松开了。
那手迅速向上移动,又用力捏住了又洄的两颊,抬了抬又洄的下巴。
又洄被迫仰起脸。
海登的黑色皮手套刚刚在车外见了风,此刻不是一般地凉,贴在又洄脸上,冰的又洄不太舒服。
但,又洄探索着海登的腰,嗅着海登身上价格不菲的定制男士淡香,不是很想反抗。
海登将又洄的脸粗暴地扭到左边,几秒后又同样粗暴地扭到右边,最终,停在正中央。
两双琥珀色的眼睛同时看到了彼此。
紧紧地,目光复杂地。
他们两个的眼睛长的很像,如果把脸上的其他五官遮起来,路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这是一对双胞胎。
不过,他们也只有这一双眼睛比较像罢了。
看着海登的眼睛,又洄突然想起了他和海登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也是这样对视,惊讶于彼此过度相似的眼眸。
那时候,随队出城历练的海登就是个王子,而他,脏得像在泥巴里滚了一圈刚出来一样。
他当时也只是个没有成年的小男孩,没有埋怨为什么人生来如此不相平等,只是为有同类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而感到高兴,同时,为自己的肮脏感到自卑。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是由于过度相似的眼睛吗?就像饿了十天的人突然看到一块香喷喷的面包,海登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回家和父母打好招呼,偷偷跟着海登,偷看了海登整整十一天三个小时四十五分十七秒,然后,他终于克服他那可怜的自尊心,鼓起全部的勇气跳出来,给海登打了个招呼。
他期待这个像王子一样的人能给他一些回应。
可海登只是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用世界上最大的恶意对他说:“我讨厌你的眼睛,你应该挖了它。”
他跟上去,他想解释,怎么会讨厌呢?你不是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这样漂亮的眼睛?
海登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滚开,别再用你那双眼睛看着我。”
又洄感到奇怪,像他这样小时候把自尊心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竟然没有上去劈头盖脸地揍海登一顿。
他竟然在想:
不想被我看着吗?那我就要想方设法把你困在我的眼睛里,一辈子接受我的注视!
捏着脸的力气越来越大,甚至把脸都捏红捏疼了,又洄回过神,用眼睛传递出疑惑。
海登蹙着眉,不悦地望着身下走神的又洄,对着又洄的脸,薄唇轻启,吐出一句:“丑东西!”
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底还黑了一片,下巴也有熬夜催生出的一点点胡茬,头发更是不用看,又长又没有造型,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施加酷刑。
又洄愣了一下,笑了,笑出声来,搭在海登腰上的手换了个位置,用力把单膝跪撑在他身上的海登抱住,抱个满怀,抱贴在自己身上,在海登挣扎的间隙,用头蹭海登的脖颈,在海登耳边压着逼问:“嫌丑还看?”
海登正要拔腿侧的刀子弄又洄,又洄先投了降。
他松开手,哑着声音求海登:“别蹭了祖宗,来感觉了。”
感受到什么的海登突然一动也不动,淡漠的神情有一种冰块被陡然击裂的死感。
“你恶不恶心!?”他抬手给了不知死活的又洄一拳,擒着又洄的双手,高举过又洄的头顶,把又洄拷在了车窗上方的卡扣里。
嫌又洄占地方,海登又把又洄一脚踹座位下面。
又洄一点也没反抗,整个人斜在车里,双手被手铐固定在车窗一侧的车顶上,后背上半部分悬在座位上,下半部分硌在座位边上,屁股悬在半空,腿搭在车子的地毯上,扯着刚刚被海登打得流血的嘴角,嬉皮笑脸:“就恶心你。”
“我要不恶心你,你还得哭着带我去看男科呢?”
“这可是关乎我们□□的大事!”
说实在的,他家小蝴蝶说话从小就是这个味儿,刚开始他还会伤心,还会半夜哭着起来反省自己,但现在,恶语相向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早就免疫了。
海登正襟危坐,冷冷地睨他一眼,警告他不要瞎说。
“操……”某个东西因为这个冰冷而带感的眼神兴奋地向上跳了跳,或许还泅湿了什么。
又洄想,他再这么个憋法,迟早憋炸。
海登不悦地皱起眉。
“别别别,错了错了……”又洄闭上眼,咬牙缓了缓下身的胀痛感,讨饶:“不敢说脏话了。”
海登展开眉心,转过头不再看又洄。
又洄试图吸引某人的注意力:“嘿,我手麻了。”
零人回应。
他于是拿腿轻佻地从下往上蹭海登的西装制服裤,“嘿,在吗?我说,我手麻了。”
海登踢开他的腿:“活该。”
又洄瘪瘪嘴,问:“你怎么过来了?”
海登懒得再开口,好像刚刚的一身劲儿全让又洄耗光了,他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玫瑰硬币。
潜台词:来还n年前的救命之恩。
又洄同他打商量:“这硬币我戴习惯了,没有我心里不踏实,你能不能还我?我再给你一个别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交换一下,就当定情信物了。
海登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又洄还想磨磨他,但想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亲自来,导师联盟不会盯上你吧?”
海登没有什么反应。
没回话,更没做任何动作。
又洄在进银迹探查资料前就和岳霖交代过,不要麻烦海登,只有在无计可施、走到绝路的情况下,才能拿着玫瑰硬币去找海登。
而且,又洄强调,在整个计划实施过程中,切忌把海登推到人前来。
岳霖知道又洄的心思,所以他选择让海登想办法送沈淮钰进银迹,这一步很关键,是他们急切需要的,而同时,也可以做到很隐蔽。
海家的势力很庞大,在过渡纪元时就是声名显赫的大家族了,这些同等量级的家族间总是联姻又联姻,海登完全可以借别人的手做成这件事。
岳霖是这么想的,但海登却不是。
托作为城联秘书长父亲的福,海登曾经听过一点儿关于银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