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亚。
城西九区。
地下六层。
电梯门一开,门外等候的人一拥而上。
他们在系统里看到了电梯操作台传回的数据
那是又洄的指纹信息。
“区长!”
“区长!你回来了!!好想你!!!”
“洄哥,你没事吧?”
“对对对!那帮没人性的家伙没有虐待你吧?”
“……”
杂乱的关怀声中,站在最中央的岳麓默默走开,移动到无人在意的人群边儿上,扯了扯英雄的衣角。
正安静站着当手办的沈淮钰顺着拉扯的方向扭头。
他的目光很平静,但无端像滚烫的岩浆,迎面浇到岳麓脸上,烫得岳麓龇牙咧嘴、面目全非。
岳麓不敢看沈淮钰,那抹湖绿色的眸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刷”地一下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对……对不起。”
九区的人从始至终都爱着他,他在这样纯净的情感中长大,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对同类做出了这么坏的事。
在送沈淮钰去银迹之前,他们一去不回了好几个人。
他们保障不了沈淮钰的安全,却强迫沈淮钰进去……
愧疚使他陷入痛苦。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要是沈淮钰再也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那相当于他间接地杀了人。
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沈淮钰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他垂眸,轻轻拍了拍岳麓的肩膀,道:“别哭了。”
沈淮钰虽然不认同自己被算计这件事本身,但至少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可以勉强理解对方。
更何况,岳麓一看就不是主谋。
沈淮钰:“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怪你。”
岳麓仍然不敢抬头,沈淮钰就像一面光洁的镜子,毫不留情地映照着他的懦弱和卑劣,他无所适从地说:“关的……”
在暴力面前,沉默是一种认同。
沈淮钰:“就算是这样,我也原谅你。”
岳麓恍恍惚惚,没有回话。
眼前的人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状态差得太大了,沈淮钰甚至怀疑岳麓固执地陷入了某种自我精神危机。
沈淮钰:“看着我。”
岳麓抹了两把泪,几秒后,犹豫地抬头。
“按照我家里的礼仪,作为诱使你流泪的主犯,我应该感到抱歉,并且主动为你呈上至少一张纸巾。”
沈淮钰把自己空荡荡的口袋翻出来给岳麓看,“但我没有,你能原谅我吗?”
岳麓点头。
沈淮钰:“这件事结束了吗?”
岳麓继续点头。
沈淮钰:“你以后还会怪罪我没有在这个时候给你纸巾擦泪吗?”
“不会,”岳麓说:“我已经原谅你了。”
沈淮钰:“所以,记住原谅别人是什么感受了吗?”
岳麓又点头。
沈淮钰:“嗯,那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对你的感受。”
沈淮钰不想当一个无聊的说教者,去谈什么对立统一的善与恶,去谈世界上没有不会犯错的人,没有祛除了所有为人的欲望本性的人……
他觉得,去掉了压垮岳麓的愧疚感,过不了多久岳麓自己就能想通了,或者,他把《育儿手册》发给岳霖?
让那个传说中在童年没有经历过社会化的人在教育弟弟的同时也自我成长一下。
人群在朝地下六层的中央办公大厅移动,沈淮钰和岳麓跟了上去。
而路西菲尔,利剑一样的目光插在岳麓身上,怎么移都移不开。
它在试图“打开”自己,把自己意识里的“路西菲尔”碎片拎出来拼一拼。
这个该死的、吝啬的东西汇入它的身体以前,把“它”绝大多数和沈淮钰在一起的记忆都封死了不说,在岳麓的光脑上打了整整两大层标记,还不作任何说明!!!
它知道这些标记一定和沈淮钰有关,而且密切相关,但它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有关的,并且想知道想得快疯了!
路西菲尔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它”,想念打“它”的滋味,想念羞辱“它”的感觉。
有些人,不,有些AI!生来就纯贱,像阴沟里的老鼠,胆大妄为地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