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您明明可以给小的下令,杀掉陆轩,强行带回那位东国王女。但您却要我活捉他们。所以…是什么使您心慈手软了?”
面对逼近自己的他,她却泰然自若地说:“明天就是神乐冥被处刑的日子。”
“是。”她的答非所问令他微微皱眉,“但这和小的问的问题无关吧?”
“有关系。”她抬眸望着他,慢道,“神乐冥平生从未做过一件善事,他祸乱朝堂、欺压百姓,他的权力与财富都是踏着累累的尸骨得到的。没有人会为他的死感到悲伤,那些因他而蒙受苦难的人只怕做梦都会为他的下场笑出声。”
“太后的意思是你不想像神乐大人那样坏事做尽,遭人唾骂?”他试探地问她。
“本宫确实不想成为像神乐冥那样的人,但理由却和你想得不大一样。”
“那太后是出于什么理由?”
“本宫这么说吧,陆将军杀得比神乐冥,甚至比你杀的人都多很多,但他死后不会像神乐冥这般遗臭万年,也不会像你一样被时间遗忘,他只会被人供奉在武庙里,纳人香火、受人朝拜。”
柔美的嗓音宛如拂过长廊的夜风,慵慵懒懒,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黄雀,你明白陆将军的不同之处吗?”
不等他回答,她便转向夜幕笼罩下的大殿,目光深邃又清冷地说:“因为陆将军他杀的每个人都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天下江山、黎民百姓。”
听她说到这儿,他算是懂了。
“太后说的是呀,但……”他话锋一转,“为了天下苍生就可以大开杀戒吗?”
“为苍生总比为了个人恩怨说出去要好听些。这就叫师出有名。”
朦胧的月光映在她窈窕的身子上,仿佛为她披上了如水的轻纱。她缓缓转过脸,抬起纤纤玉手,涂着蔻丹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过他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的唇前。
“你大可以出于私仇杀了陆将军或者他的儿子,但那也只是让他们陆家成为史官笔下的‘满门忠烈’。还是说,你就想成全自己的仇人,黄雀?”
感觉着来自唇前的她的体温,藏在面具之后的眸光黯了黯。
她会使毒,黄雀是知道的。因为这一招就是他教她的,将花毒涂在指甲上,趁着敌人被迷惑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对方中毒。
当初陆轩就是中了这一招,才被杜绝事先安排的人重伤。
互相利用的这些年,他教她杀人,而她也教了一些东西给他。比如玩弄话术。
“小的说了小的和陆公子又或是陆将军无冤无仇。”
有些事,只要不承认,就不存在;而有的问题不想回答,那就反抛问题给对方。
“倒是太后您,至今以来所做的事,包括暗中助力扳倒神乐大人,到底是为了私怨还是为了公义?”
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黄雀也开始深谙此道。
不过他的反问并未让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她放下自己的手,十分平静地说:“本宫既不是为了私怨也不是为了公义。本宫对神乐冥没有恨也没有爱,本宫除掉他的唯一理由是他挡道了,而本宫放过陆轩的理由也只是因为本宫没有杀他的理由。”
“哪怕陆轩知道你的‘秘密’?”
“他什么都不知道。”
“您是说……”
“本宫什么也没告诉他。”她面无表情地说,“他一直以为本宫只想要摆脱监视获得自由,他也是基于这一原因协助本宫。”
听完她的话,黄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小的都不晓得是丞相大人比较可怜,还是陆公子比较可怜。”
“本宫从来没有强迫过别人。”她说得毫无负罪感,“而且本宫也没有撒谎,本宫的的确确想要自由。”
“太后是没撒谎,太后只是没告诉陆公子全部真相。”他压低声音道,“让你不得自由的不是神乐大人,而是……”
“黄雀。”她打断他的话,像是提醒又像是在告诫他,“有时候知道太多并非是一件好事。你也不想让本宫有除掉你的理由吧?”
“假如能死在太后手里,对小的这样的狗来说其实是不错的结局呢。但小的目前还不想死。”
“既然如此你就老老实实去把凤鸣带回来,别再意气用事了。”她像看穿他一般,“你本来可以借我的名义,让陆轩配合你的,可你却攻击了他。”
“是,这是小的判断失误了。但现在小的也不晓得他们跑去哪里了。”
“陆轩受了伤,应该跑不远才对。你找不到他们,只能说明一点。”
“哪一点?”
她沉吟道:“有人将他们藏起来了。”
***
花楼。
时值夜晚,正是花楼最热闹的时候,然而在这人烟鼎沸的大堂楼上却有一间房格外安静。
这间房是花楼楼主,也就是苏梦舟的房间。此刻苏梦舟并不在,但房间的床上仍然躺着一个男人,而男人的身旁坐着一个满脸写着担忧的女人。
“凤鸣小姐你就放心吧,奴家刚刚瞧过了,这位少爷虽然内伤很重,但无性命之忧。”说话的,是站在床侧的年轻姑娘。
凤鸣认识她,她是跟在苏梦舟身边的侍女,不过她也是第一次知晓这名侍女还懂医术。
“楼主离开王城前交代过,假如你来了,就让奴家好生招待你,直到你自己离开。”
听到侍女的话,凤鸣心里是讶异的。原本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扶着伤重的陆轩来到花楼,结果苏梦舟不在。正当她失望之际,苏梦舟的侍女却还是将她和陆轩请进了花楼,并让他们住进了苏梦舟的房间。
“谢谢你。”
凤鸣很清楚这时候冒险收留他们意味着什么。
“也请你替我转告你们楼主,谢谢他的好意,凤鸣心领了。”
尽管他不爱她,但他还是为她留了一处可以避难的地方。
至少在这里,她是安全的。